安桐有自己的骨气,让她去伏低做小,她可不愿意,大不了她日后不再与许相如作对了。
想到自己竟然要在许相如面前活得畏畏缩缩,她就满腹委屈,想抓点东西撒气,可眼前都是她花费苦心种的豆苗,她可舍不得毁了它们。
许家有半亩地在她的田旁边,其实这一亩地本来也是许家的,不过托许三那浑人的福,他在外花天酒地,因相中了一个小姐,为了博得她的欢心而需要一大笔钱,为此他便把田卖给了安家。安里正觉得这地离安家近,又是块膏腴之地,就多花了一半的钱买了给安桐。
安桐发现许相如也不搭理她,她的目光便随着许相如而游走,心里好奇许相如到底何德何能竟然能成为书中的中心,让大家都围绕着她转,还备受喜爱。
若抛开往日的恩怨和先入为主的观念,安桐发现其实许相如是一个姿容出色、人淡如菊的女子。即便其父许三是个浑人,也常动手打她们母女,可她从不流露出懦弱的神情,所以村里的人都同情她,却又因她的坚强和不服软而更加钦佩、心疼她。
可这似乎跟她在书中记仇的描述不符合。莫非淡泊只是表象,其实内心很是狭窄?
似是感觉到了安桐的目光过于热切,许相如回眸看了她一眼。略微下三白的桃花眼看起来像蒙了一层迷雾,清冷淡泊。加上她的秀眉、端正的五官,又不会显得她刻薄冷傲。
上衣为短褐,下穿一条裤子,背着一个竹篓。即使如此装束对于一个女子而言颇为奇怪和别扭,可是这是最合适女子下地耕作的装束。
许相如已经习惯了,别人也看习惯了。习惯之后,她的气质便不会为这样的装束所遮掩,村中依旧有不少少年想娶她为妻。只可惜她有一个无赖老爹,吓退了一个又一个怀春少年的春心。
安桐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她觉得自己长得也不差的才是,若非黑了一圈,那必然比许相如还要美一些。
许相如收回了目光,安桐却鬼使神差地开了口:“许相如!”
许相如弯腰,右手中锋利的镰刀一割,左手便抓了一把草,草根处切口整齐得可怕。安桐被她这一举止吓得心中一哆嗦,仿佛自己便是那些草,在执笔之人的笔下任由女主宰割。
“安小娘子有事?”许相如将草扔进背后的竹篓中,直起身子看着安桐,语气很是淡泊。
安桐沉默了,也尴尬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叫许相如,唤了她的名讳后更不知要说些什么。
“你在割草吗?”尴尬之下,安桐如此问道。她问完后也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相当多余的问题。
许相如的嘴角似乎抽了抽,但是她没有冷嘲热讽也没有漠视她,而是颔首回应:“嗯。”
安桐的食指无意识地打着圈圈,这是她在纠结时的小动作,这么多年也未曾自我发现。倒是许相如瞥了她的手一眼,再次问道:“安小娘子还有事吗?”
安桐摇了摇头,许相如便弯下腰继续割草。
想到自己第一次在许相如面前示弱,后者却这般冷淡,安桐也没了搭理的心思,转身便要走,可记忆的深处却想起似乎自己跟许相如也曾有此接触。
那种不安又在心底浮现,她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总是在此遇上许相如故而有此错觉,还是因为她在前世便做过一模一样的事。若是前者倒无需紧张,可后者却不得不引起她的警惕,若真是前世做过一模一样的事,那是否说明即便是重活了一回,也无法改变被书写的命运?
突然,肩膀被不重不轻地拍了一下,安桐惊慌之下转身却左脚绊右脚,险些摔倒。许相如眼疾手快伸手拽住了她的胳膊,让她找到了一个平衡的支点。
安桐心有余悸地看着许相如,正要别别扭扭地道谢,便听见许相如道:“小心点别压坏了我家的田。”
安桐回头一看,自己这一跌兴许还真的会倒在许家的半亩地里,把金灿灿的稻穗都压倒了。她就知道许相如才没有这么好心!
不过即使许相如并不是为了她,可她却还是得道谢的。只是道谢的话到了嘴边,她却说不出口了。让她给不对付的人道谢,真是为难她了。
她的脸涨红了,良久才别扭地道:“多、多、多谢!”
“不、不、不必客气。”许相如学着她的模样回了一句,“原来安家小娘子有口吃的毛病。”
安桐被她气得七窍生烟,什么惊慌、什么恐惧都在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挣脱开许相如扶着自己胳膊的手,凶狠地瞪了那看起来有些清冷的人一眼:“你才有口吃的毛病!”
若在以往,安桐更过分的话都能骂得出口,只是考虑到许相如是女主的身份,她只能把剩余的话给吞了回去,气鼓鼓地跑回家了。
本来想跟她重新认识、好好相处,告诉她要赶紧回家把钱藏起来莫要让许三找到的,现如今看来也用不着了。
她隐约记得前世许家为了秋收而准备了一些钱以雇佣短工帮忙,后来许三在外花天酒地没钱了,便回家把母女俩攒着的钱给偷走了。母女俩没钱雇不到人帮忙,只能自己起早贪黑地下地干活。
后来许母不知打哪儿借到了钱,才不至于耽搁了抢种秋大豆的好时机。虽然最后许家也还是借到了钱,可不被许三偷了钱,便不必欠下那么多债不是?
安桐在回去的路上,经过了村中唯一的村塾处,听见里头传出了阵阵读书声:“故天将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