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番话,哈日伊罕眉毛皱起来,眼中发出恼怒的光,阿图生怕她又来打屁股,吓得躲在三秀怀里,探出个头嚷嚷道:“你想干吗?可不许你再打我了!小心我跟额娘告你的状!你这个打主子的坏奴才!”
这样狐假虎威的大叫可难不倒哈日伊罕,她见阿图满脸的不服气,冷笑一声,端着铜盆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好吧,我这个老家伙被人嫌弃了。刚才西福晋还问我,五格格乖不乖。我现在就去告诉她,五格格平时没少干坏事,爬树、摘花、掏鸟窝,还喂死了御花园里好几条鲤鱼……对了,西福晋房里那个花盆就是她打碎的。”
“回来!”阿图惊得跳脚了,她用气急败坏又十分怀疑的目光盯着哈日伊罕,不情不愿地说:“我不告你的状了,你也别告诉我额娘这些事。”
“你还要保证不喝酒。”哈日伊罕转过身,一脸的小人得志。
“好,我保证。”
哈日伊罕这才放下了手中的铜盆。阿图烦恼得皱紧了眉头,她脑子里拼命想些东西回击,于是她说:“你根本不是身子不爽快不去宴会。”阿图跳了下床,抓了三秀走到了桌子旁。
“可我就是不爽快!”哈日伊罕不服输地争辩说。“不爽快?我看你是见到蒙古人不爽快吧!”阿图轻蔑一笑,将三秀手中的毛巾丢进了铜盆里。
阿图这么说是有道理的,因为今天宫中举办两件大事,一是皇太极迎娶囊囊太后为侧福晋,一是二格格马喀塔许给察哈尔亲王额哲,皇太极下令举办一场“邀请太阳和月亮(指通宵达旦)”的盛大宴会。哈日伊罕依然是托病躲在宫里不参加,这回苏茉儿给三秀找了一件浅紫色的宫装,让她随五格格一同参加宴会。可是阿图觉得,三秀还是穿她自己缝的白色衣裳好看,这件新衣裳怎么看都别扭,虽然看上去也不丑,反正三秀长得标致,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就算套个麻袋也让人顺眼呢。
马车走在白杨林中朝蒙古包驰去,阿图心里暗暗高兴,因为布木布泰和苏茉儿抱着七格格乘坐前面那台马车,身边没有任何人对她横眉竖眼,时刻监督她不叫她随心所欲的——除了四姐雅图,可是阿图一点也不怕四姐。在阿图的心里只有大人们有资格教训她,四姐算老几呀?阿图也不喜欢她的四姐对嬷嬷那种趾高气扬的样子,臭摆谱。苏茉儿说这在满洲人眼里才是一个主子该有的态度。阿图心想,如果是这样她宁可做蒙古人,蒙古人才不会这样对待像母亲一样照顾自己的人,她也永远不会这样对待三秀和哈日伊罕。是的,哈日伊罕,即使这个又丑又固执的老嬷嬷总是给她难堪,她也依然将其当做是亲人,而不是奴才。
马车行驶到一半时,阿图看见了二格格和三格格乘坐的马车,兴奋地大喊两个姐姐的名字,尤其是刚被赐婚的马喀塔,可得到的唯一回应只是有人把车帘子拉上了。
四格格叱责道:“别叫了,人家根本不想理你,瞧你讨个没趣。”
阿图不以为然地一怂肩,忽然她又发现了稀奇的事,大声嚷嚷起来:“雅图你看,后面还有一辆挂着白帘子的马车,我敢它们的主人打赌肯定是昨晚的侧福晋!不信你看——阿巴亥!阿巴亥!”
一张小手从车里探了出来摇了摇,接着是一张笑颜逐开的脸,是昨晚见到的蒙古公主,侧福晋芭德玛瑙的女儿。这时,一个将军骑着马走了过来,他是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身上穿着的白色盔甲在阳光下熠熠发光。他的目光很是锐利,就像山涧里展翅飞翔的白头鹰一样。阿图张大嘴巴,原来是赫赫有名的正白旗旗主,刚刚从察哈尔征战归来的十四叔多尔衮。蒙古公主被他凶狠的目光一瞪,吓得急忙缩回了马车。
四格格觉得自己快要失去耐心了。“坐回去!”她提醒道,“你不要惹是生非了!”
阿图简直是充耳不闻,仍在兴趣盎然地看着车窗外的多尔衮和他身后昂首阔步的士兵们,这些士兵举着矛剑,在光照下发出刺眼的寒光。看上去充满了危险的魅力,阿图仿佛被摄去心魄一样睁大眼睛不住观望着,直到她突然被四格格的嬷嬷拽了回去。
“你不该喊阿巴亥,”四格格说,“你知不知道这个名字是个禁忌?”
“真的?”阿图叫了起来,一听到“禁忌”这个词便像看见兔子的猎人似的兴奋了。
“你知道为什么额娘不许秀穿白衣裳吗?”“唔,难道也是为了她?”“对,就是因为她。昨晚侧福晋被大福晋教训了一顿,侧福晋都被训哭了,你知不知道?”“四姐,那是大福晋,”阿图不以为意地瘪了瘪嘴,“大福晋天生爱教训人,除了额娘没人能让她满意了,谁不挨呲儿呀?她还教训过我呢!”
“你认为我在说废话吗?”四格格不满地说,“你一点也不听话,大福晋教训你也是应该的。但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摇了摇手,让阿图凑近耳朵来,这才轻声说:“重点是他们说我们阿玛害死了阿巴亥——我们玛法的大福晋!我告诉你这些,你可不准告诉别人呐!”
阿图并没有吓到,她的脸色丝毫没有变,嘴唇依然是红润光泽。因为她年纪太小了,对“死”这个字丝毫没有概念。三秀却听懂了,大眼睛里满是惊恐和恐惧。她沉默地勒紧了放在阿图腰上的手臂,她的脸色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