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二十一年夏。
跟历史上每一个没落政权一样,一个王朝即将灭亡的时候总是多灾多难。蝗虫泛滥收成极其不好,岭南更是灾难的集中区,洪水泛滥又爆发了时疫。
只见官道上一行人拖家带口的向北行。小小的顾小七跟着阿娘已经不知道多山天没有好好地吃过一顿饭了。顾小七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啊,虽然阿爹被征役,但外祖蒙荫,从小虽不是锦衣玉食但也算生的安稳。偏偏一场洪水连带着时疫爆发,岭南镇举镇迁移,金钱变成最不值钱的东西。
这已经是北迁的第十二天了。
张大娘家的二虎昨天终于还是没抵过高烧,去了。死亡在这十二天里像是大雨中的雨点一样,一点也不缺少。顾小七每天都沉浸在这种恐惧中,每一天早上阿娘身体的温度才会让顾小七觉得自己是在人间又走了一遭。
这一帮人前进的信念与目的地就是岳城。岳城是方圆十里最大的城镇,只要到了岳城就一定会有粮食的,这群人都这样坚信着。
可是,事情往往不会和预想的一样。
等到这群难民到达岳城城门的时候却被拒绝入城,一群人苦苦哀求却还是只等到紧闭的城门。顾小七被阿娘紧紧地抱着,这个坚强的女人在丈夫被征役时没有哭喊流泪,在时疫爆发的时候没有崩溃,稳重的操办丧仪。在这紧闭的城门前她放声的抱着女儿流泪,和周围崩溃的哭喊不一样,沈知薇流泪是沉默的,是绝望的,她只能抱着自己的孩子无声的对这个乱世抗议。
顾小七他们非但没有等到救助,反而等到了一场有计划的大屠杀。他们当中有的人甚至连哭喊都没有发出来就结束了短暂又可怜的一生。
顾小七被阿娘紧紧地护在身下才免得一死,两人估计是觉得任务完成开始清理这些“垃圾”,顾小七浑身是血的装个死人,被粗暴的扔到坑里的时候顾小七觉得自己真的是不是也没了半条命。就听见那群人说:“真不知道组织这回怎么会派一个这么简单的任务给我们,一群难民而已,那死胖子不都已经不让他们入城了嘛,饿死就好了。”
“玉隐,慎言,上面下达命令我们执行就好了,收拾完了吧,走吧,”顾小七不敢睁开睁开眼睛。等两个人走远了才慢慢的睁开眼。
顾小七醒来的时候天开始下起细雨,不是很大但是足以模糊她的视线。阿娘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身上的血迹都分不清到底是谁的。吴大娘,张叔,李婶,还有一起玩耍的宁哥,他们都变成了惨白的尸体,再也不会发出任何的声音了。
顾小七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这么镇定,她朝阿娘磕了三个头,解下阿娘一直戴着的玛瑙镯子,据说是阿爹送给阿娘的定情礼物,算作是最后的念想。镯子套在自己的手上还有些大,她一步一步爬离那个死人堆,等到她回头看的时候却再也忍不住眼泪像今年的那场大水决堤一样,怎么也止不住。她所有的温情都结束了,她想,以后的日子只有自己一个人了,该怎么办的?
顾小七一路向前走,雨越下越大,浇的人头脑都有点发烫。可是前路就像是现在的情景一样,怎么也走不到头,怎么也看不到希望。
接连的接和大雨的淋灌使得顾小七的本身就不是很健壮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下去,摔倒在路边。她意识里最后的影像就是一个撑着油纸伞穿着青衫袍子的男人渐渐地出现在她眼前,她像是要抓住什么希望一样的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
顾小七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了。她遇见的那个男人救下了她,代价就是以自由相换。
顾小七变成了男人的半个徒弟,之所以是半个,就是因为顾小七身子底子太弱,学东西虽然快,但是出手力气不足,男人很不满意,不让顾小七叫他师傅,只允许她唤他先生。
男人自称之光,是个奇怪的名字,顾小七也不管。打从她身子好利索开始,每日就是不停地练武。无论晴雨春夏,只要她还能爬起来就一定要去修行。这么刻苦的好处就是,顾小七的体质有了明显的改善,招式使出来也有七八分先生的意思了。支撑顾小七坚持下去的力量就是一定要杀了那两个人,揪出那两人的组织给阿娘报仇。
这一坚持就是整整三年。
二十四年冬旦。
这一天顾小七终于学会了平月十三式,之光先生允许她喊师傅了。还赠了她一把匕首,刃上刻着两个字--孑孓。先生这一天出奇的温柔,让顾小七惊奇的不行。
要知道先生这个人哪怕是对她好也是带着冰碴的,先生为人淡漠,让顾小七觉得没什么事会让他大喜大悲。嗯,其实也不是的。这四年的每年六月初八这个人都是悲伤的,是那种捏着它的衣服脚都会滴水的难过。他会一个人去后山挖酒喝,喝醉了就会叫那个人的名字,顾小七离的远,每一次都听不大清,反正是个女人名字就是了。
冬旦这天晚上天开始飘雪,稀稀拉拉的让人觉得不是很痛快,顾小七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弄得自己心烦,把弄会先生送的匕首就想先去睡了,偏偏先生到了她的屋子,要和她一起守岁。
这可真让顾小七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内心更加的烦躁。
“你这妮子,好好的坐着守个岁不行吗?”之光手里拿了本兵家策斜斜的靠在软塌上。
“先生,我守岁也没什么想求的,现在真的挺好的了,还不如早早放我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