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医院简单包扎之后,已将近夜半。这期间,何溪不止一次向周少阙表示,天气不早了,他若有事可以先行离去,但周少阙都淡淡回她道,不碍事。
她一开始觉得这样麻烦周少阙有些不妥,但后来身体的疼痛,让她觉得有一个人陪在身边也很好。
中途的时候,周少阙似乎吩咐了秦原一些事情,之后,秦原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从医院出来之后,周少阙绅士地提出送她回家,何溪一再推脱,但周少阙坚持。
何溪知道,像周少阙这样的人对教养有着严格的要求,是绝对不会让一个女孩子在半夜独自回家的。但是在孤儿院长久的孤独,让她有些排斥与不是很熟悉的人接触。
可是她发现周少阙的坚持竟然没有让她抗拒,她甚至不再推脱,点头,上了周少阙的车。
车里开了暖气。江何溪一直穿得少,但是从未觉得有多冷,此时与车内温暖的空气一对比,她才蓦然发觉手脚冰冷僵硬。
车开动了,何溪将手袋放在身侧,紧紧靠着车窗那边,那是一种类似防卫的姿势。
周少阙侧目打量江何溪,她头发重新整理过,温顺地垂在肩头,乌黑的发贴在脸颊边,勾勒出脸庞柔和的曲线,一双眼睛漾着清澈的水光,容色婉丽。
那是及其温柔柔和的一副容貌,可是周少阙的直觉告诉他,那只是她的表在。他的目光向下划落,看见她的颈脖间包了一块厚厚的纱布,手腕已经消肿,但还是裹得像个馒头。
他万年古井无波般的心境,突然起了一丝笑意,他来不及掩饰便嘲讽道,“还真有不自量力的人,强撑着为别人出头,结果自己弄得一身伤。”
江何溪听出了他话里的意味,似真似假,她没有理会。
救人性命的事,怎么能说是不自量力呢?
但是她没有反驳。周少阙也没有解释,自己看似嘲讽的话背后那似有若无的兴味。
车内一时间静了下来,何溪抬手理了理发丝,不经意间,周少阙又看见了她手腕上的那条手链,金属薄片上那个“he”字,时不时地闪着光。
周少阙有一瞬间的出神,他动作有些缓慢地拿出一张名片,声音温柔低缓,“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不要强撑,可以来找我。”
何溪愣了愣,抬头,蓦然撞进他如水的目光。
“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她推拒,
周少阙轻轻地笑了一声,车内的灯昏黄,空气湿润温暖,轻轻而出的语气都被镀上了一层人情的温暖,不知是假象还是真意。
何溪听见周少阙说道,“你不用跟我客气,在我这,你可以提出任何要求。”
——任何要求!何溪转过头去,觉得有些惊愕,同时一股莫名的温热爬上胸膛。她手心里紧紧攥着那方手帕,上面沾了污血,她没有立即还给他。
但她还是习惯性的拒绝了。
周少阙望向远方,目光悠远,“女孩子,是要被保护着的。”他没有看向江何溪,却仍然问她道,“知道吗?”
说着边将名片插进她手袋里。
何溪直觉又要拒绝。除了何柳,几乎没有什么人帮助过她,她也甚少与人亲近,漫长寂寞的孤儿院生活让她对人有着天然的疏离与防备。
可是,何溪捏着手中的手帕,想起他带着她走出混乱嘈杂的酒吧,想起他牵着她的手大步走向出口,想起他的语气那么温和,目光那么柔软。心中对他不知不觉地少了防备之意,多了亲近的yù_wàng。
“谢谢。”她胸腔徘徊着暖意。
“不用谢我。”
你该谢的不是我,周少阙冥冥之中想到,只是暂时还不能告诉她真相。
镇子不大,车并没有行驶多长时间,便到达了江何溪所住的地方。
车停住。
何溪倾身拨弄一下手袋,便要打开车门。周少阙目光微瞭,看见手袋里放了一份简历,
“你在找工作?”
“是。”
周少阙点点头,“酒吧的工作不适合你,辞了也好。”,俨然是老朋友之间才会有的关怀的语气。
她看着周少阙,微微一笑,极浅地嗯了一声。
“想找什么工作?”周少阙问道,
“不知道,我没有什么学历。”
周少阙笑,“没什么要紧的。”接着,似是凝眉思索了半响,才说道,“时候不早了,早点上去吧。”
“嗯,这一天谢谢你。”
“不客气。”
“再见”
江何溪离开后,周少阙没有立即回车里。
夜色微凉,月光如练,晚风似是懂得人心绪一般,送来徐徐凉意,就像回忆里的悲伤。
周少阙倚在车身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他夹起一根烟,但送至半空中又猛地顿住,他面容极其平静,时常出现在脸上的那点温和笑意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双眼睛没有任何波澜,就像冰封万里的雪山,坚硬冷漠。
不知过了多久,他夹烟的手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嘲讽一笑,将那只抽出来却未点燃的烟抛进了垃圾桶。
这么些年来,他练就的十分自律,已不需要借助香烟来克制什么剧烈的情绪。他收起思绪,修长的指翻动,拨了一串电话号码,电话很快被接通,
“公司明天是不是要招聘员工?”
江何溪回到出租屋内,何柳还没有回来。
何柳的工作就是在几种兼职之间随意切换,时间常常不固定,何溪已经习惯了。何溪劝过她好几次让她换份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