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乐天听桂芝说县尊怕她跑了,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在县尊眼里,这个女人是随时都会跑的,是没有那么绝对可靠的。县尊始终都是不放心她的。
但是陈乐天经过这几天跟女子的接触,他能确定,在这个女人眼里面,县尊大人是她的恩人,而非把她囚禁起来利用的坏人。
她信任县尊大人,她是不会跑的。起码不会主动逃跑。
这一点,从县尊不敢让看守人跟她多说话,就是最好的证明。
陈乐天道:“你那么信任县尊,县尊大人却不放心你,你是否想过是为什么?”
桂芝摇摇头,又吃了块桂花糕:“不知道。大老爷肯定有他的考虑呢,当然是我不知道的,我想不明白很正常啊。”
好吧,你想都不想,却说想不明白是正常的,你的想法还真是不得了。陈乐天道:“倒也不一定是有他的考虑,你有没有想过...县尊大人是在利用你?”
桂芝听了这话,满脸疑惑:“利用我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什么都不会,只能干些杂活粗活,我这些年什么都不要做,只要吃喝睡。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呢。”
陈乐天道:“你真是太善良了。”这话不只是用夸赞的方式让女子更为放下警惕,同时也是实话。只是陈乐天很清楚,女子的这种善良,其实更多的是不懂。善良也是有分别的,什么都不懂的那种最原始的善良,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善良,因为他没见过这世上的诱惑,没有在灯红酒绿的红尘中打过滚。一旦这种善良的人在尘世中见识过很多很多诱惑后,就很有可能会被尘世所染。
而另一种善良,是一种经历过诱惑,经历过选择,见过无数选的人。选择了善良,这才是真正的可靠的不会改变的善良。
无论世道怎么变,这种人都不会被带坏被染色。
桂芝有些不好意思:“公子不要总夸我,谢谢公子呢。”
陈乐天抬头看看天,沉默了片刻才道:“你想想,你真的什么用处都没有吗?你想,你跟县尊是怎么认识的,是因为什么事情认识的,因为什么把你藏起来的。”
桂芝低着头想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道:“他是替县丞大人照顾我的,我还是想不明白我有什么好利用的,我什么都没啊。”
“不是你有什么,而是你能给县尊大人带来什么?在你身上有县尊大人用得上的什么?”陈乐天循循善诱。
桂芝忽然脸红了,过了好久才小声说:“县尊大人不会要我这样的残破身子的...”
陈乐天一拍额头:“我错了错了...”
想了想,陈乐天觉得还是说的简单易懂些吧,在她的意识里,根本就不会有权谋这个东西,她也根本不知道县尊大人可以利用她来要挟县丞,让县丞听自己的话。让她自己想,她就算是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
陈乐天从她怀里拿了块糕点放进嘴里,然后道:“我这么跟你说吧,县丞大人犯了错,而且还是个大错,作为朝廷命官,如果这事被捅上去,那县丞大人得坐牢,三五年是逃不掉的,而且仕途尽毁,这辈子都再也抬不起头做人了,愧对列祖列宗,在家族中在同窗中也都不会再被尊重。”
桂芝想想,点头:“这我知道啊。”
陈乐天接着说:“所以如果你是县尊大人,你手上有了这张牌,你觉得县丞大人敢跟你叫板吗?”
桂芝愣了愣,然后终于听懂了。她只是没在人世浮沉过,她只是单纯,她不是笨。所以她就能明白先前陈乐天所说的利用了。
“真的吗?县尊大人真的是这么想的吗?”不过她还是不太相信,县尊大人真的是这样吗?县尊大人为什么要控制县丞大人呢,他们的关系一直挺好的啊。
她记得上一次县尊来,跟她说话时提起县丞,县尊还说,县丞大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忙于公务,应该多休息,不要那么累。
可是...
陈乐天一副很随意的样子又从她手上拿了块糕点吃,这是一种令人不注意的拉近两人距离的一种方式。
同时,也给桂芝足够的时间让她去想。
想法这种东西,很多时候只要种下一棵种子,它就会自动在人的脑袋里生根发芽,然后迅速长成参天大树,再也赶不走了。
大概一炷香后,桂芝很是害怕的道:“公子,我也不知道,我心里好乱,怎么办...”
好,非常好,完全在我意料之中,你乱就对了,你不乱我还不好给你洗脑子。陈乐天心里如此想,嘴上却道:“你不要害怕,正如我方才所言,你就是吃亏在你太善良上。这件事,你一直都是受害者,直至现在,你都还是受害者,你不仅仅是被县丞大人害了,你更是被县尊大人也害了,而县尊大人对你的残害,甚至更大。她禁锢了你,他等于是把你囚禁起来了,这么多年你就像是在坐牢一样。每天你只能待在这寂寞的宅院里,这小小屋子里,你出去逛过街吗,一年有没有一次?还得乔装打扮,你认识到新的朋友了吗,你曾经的邻居,亲人,你有多久没见过了?你家乡村子里的叔伯婶婶,很多都已不在人世了,你去看过他们最后一眼吗?在这里,你就是在坐牢,难道不是吗?”
陈乐天一一番长篇大论,这番极富感染力的话,就算是看守的人在旁边听了,恐怕也会潸然泪下,变得非常想家。
更不要说是桂芝这样的女子了。桂芝眼泪哗啦啦却无声的流了下来,陈乐天又掏出新准备的手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