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尤不笑之时虽说不上十分严肃,但总透着疏离和不耐烦之感,可笑起来却尤其迷人,一下亲切了起来。
沈慈咯噔一声,很想告诉他不要随便笑!
她转身朝他走去,却是一脸通红。
沈京瞥见她阿姐脸颊透出点若隐若现的红,心里一骇,皮囊对于男子当真也如此重要?他忍不住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和下巴,眼神一转,发现程叡正目光沉沉地望着她阿姐的背影,他微愣,默默陷入了沉思。
沈慈走过去,见许尤身后不远处跟了个探头探脑的人,也没多在意,随意寒暄了几句,就开口请求他去帮他拉开二人。
许尤抱胸看着她,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眸子已是雾蒙蒙的,微微眯着,看得沈慈很不自在。
好在他还是听进去她说了什么,只是不太配合:“我为什么要拉开他们?”
沈慈一愣,道:“程叡不是你的同窗吗?”
在她看来,程叡与许尤也算是熟人了,在街头遇见了,帮帮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许尤却不这么认为。
他的视线越过沈慈,径直看向了程叡,二人的目光正好交错,好一会儿以后,许尤才状若无事地收回了目光。
没错,就是程叡。
上辈子,程叡确实得了孙其山的举荐前去了朔阳郡,他二人还曾共事过一段时日。程叡与他同为东山侯器重的谋臣,若说起来,上辈子的交情还要剩过现在,但更多的也就没有了。后来,他由文转武,外出领兵打仗,二人极少碰面。
不过他从没从程叡口中听说过沈慈这个人。
许尤忽然感到酒的后劲来了,努力定了定神,站直了,又看回沈慈。
然后他想起了上辈子那个残酷的场景,心里一动,缓缓地俯身,在郑炳与沈京的惊呼声中,他的唇停在她耳边。
沈慈动也不敢动,耳际一阵温热的气息拂过,他开口,只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
许尤一场梦什么都想起来了。
其实他二人根本没有什么交集。东山侯西进攻打益阳侯的时候,他虽然已经生出了许久的不乐意,但仍旧拟定了作战计划,心不甘情不愿地为东山侯卖着命。
益阳侯是个励精图治的人,文臣武将个个是能人,他攻打承德郡好几个月,却也只得了边境几个县。
彼时,边境的百姓苦于战乱已是民不聊生,偏巧边境以东,东山侯这边的几个县又遭遇了饥荒,有人开始不顾禁令,撑船前往一江之隔的益阳侯治下。就这样走了好些人后,有副将问他:“打探到消息,今日还有好几船人,可要将他们拦住法办?”
他压根不屑,东山侯强留士族就算了,留几个百姓下来又有何用?就为了帮他耕几块地?
遂挥手,“让他们走,当没看见。”
谁知,不到半日,副将匆忙禀命,说东山侯亲自派遣了一队弓箭手,潜伏在河岸,就等着上船的人全部到齐后,一声令下,万箭齐发,将他们通通射死!
他简直无法想象东山侯竟能毒辣到这个地步!视人命如草芥,再一次让他深深的厌恶。
他带着副将匆忙赶到河岸,弓箭手完成任务后已经没了踪影。河岸边是一条又一条还泛着人气儿的尸体,七横八竖地躺倒,河水也吞没了几具尸体,腥红的血水汨汨地朝另一国流去。
他第一次想要不顾许府的几十口人,离开这个地方。
副将道:“将军,你看这个姑娘。”
他低头,脚边正仰趟着一个姑娘,面色蜡黄,但五官很精致。
她早死了。但不同于其余的人,面目惊恐,双目圆睁,仿佛死不瞑目。她的唇角含着浅笑,右手微微举起,托着一个白玉,好似要将玉给人一样。
他内心微微抽痛,无比自责,遂拿过那块玉,默默看了看,将玉留在了身边,永远提醒自己,是自己的不慎害死了这几船的老百姓。
“传令下去……妥善安葬他们。”
三年后,东山侯麾下大将许尤咳血而死,年仅二十五岁。副将知他时常爱凝视一块玉,遂将那玉放在他的棺椁里,随之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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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云水居。
郑炳简直不敢相信,他家三爷平日多正直的一个人,竟然趁着喝得醉醺醺,轻薄了一个小姑娘。
就他的方向看过去虽然也看不大真切,但瞧那姿势模样,似乎嘴唇都碰到那姑娘耳垂了,而那姑娘瞬间涨红了脸,证明了他的判断。
随后,他家三爷就站不稳了,也不知是否冲动完后,怕没脸见人,就势装醉去了,他赶紧上前要扶他回家。那姑娘愣愣地站在原地,没有大哭大叫。他只解决掉她身后的一个乱嚷嚷的小鬼头,紧接着就将他家爷带了回来。
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日日头高照。
许尤醒来,只觉得后脑勺生疼,想是做梦导致的。
最近每日做梦,昨晚亦是如此,无非还是上辈子的一些事情,像无声画面一样,在他的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
郑炳笑得贼兮兮,凑上来:“三爷,你终于醒啦。”
许尤狐疑看他一眼。
郑炳嘿嘿一笑:“三爷,可算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了,下次就按照这样的模子给您找媳妇。”
郑炳觉得三爷对那姑娘说不定确实有情愫,但怎么想,太守府也不会让平民女子做正室,因此他跃跃欲试,打算回去后打听打听哪家的大家闺秀是这个气质的。
许尤又瞪他一眼。
“您不是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