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铮看了自家妹子那快溢出来的杀气一眼,安慰地拍了拍她肩膀:“没事的,咱们带些精锐过去,一定能赶得上守住城。”
葛瑶仍是止不住地愤怒与忧心忡忡,道:“我留了和宁守在那儿,蛮族一时自然攻不下。但兵力悬殊,退守只是迟早的事。若是我就会先回撤再死守。现在我只怕和宁到那时候死命挡着不后退……”
葛铮脸色不易察觉地变了变:“你把和宁喊去守城了!”
“是啊,”葛瑶匆匆离开去整兵,语气中是无法掩饰的焦急:“哥,你想想和宁那个脾气。他真要打起仗来,怕是会死死挡在前面,根本不管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
葛铮愣在了原地,眼底不由自主浮现出那个他深藏在心底、看似温柔实则傲骨铮铮的人影。
——那不是个会在战场上后退一步的人。
……
北疆,翼城。
和宁一身轻甲站在城墙上,面对着乌压压一片的蛮族大军。身上仿佛不复温文,带着不容错认的杀意,仿佛一柄出了鞘的剑。
他脸上仍是挂着平日的笑面,但整个人都似乎变了。他平常是什么都不往心里去的漫不经心模样,而现在眼瞳中却好似压抑着燃烧着的火焰。
就在葛瑶走了的五天后,和宁带着留守的祭司们到了最北边歇下。葛瑶看上去虽是大大咧咧,实际上打仗的时候却再谨慎不过。这次回京她多少有些不放心,故让多年没有再上战场的和宁先去边境看看蛮族动静,替她守城。
葛瑶清楚得很,和宁这些年虽是名声不显,隐居边疆,看上去也似乎羸弱的很。但真要论起来个人武力与指挥能力,比起她也不逊色些。只不过多年没在前线,怕是所有人都已经淡忘了他的存在。
然而多年的隐居并没有改变不了此人温和外表下那颗意气风发又骄傲无比的灵魂。当年在和宁最年少轻狂的时候,不也是退敌沙场,料尽神机么他那时候还未弱冠却已是手段诡谲,而如今近二十年的积累隐居,也只会让他更成熟老练。
葛瑶与蛮族缠斗多年,彼此俱是知根知底。和宁代她驻守边境,虽是没有她那样大的号召力。但如今和宁仍是了解蛮族的战术与将领,而蛮族人应该早便忘了当年横空出世又迅速退居幕后的年轻将领了。
因此葛瑶走得放心的很,然而当和宁到达边境后,面对的情况却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棘手——他直接撞上了蛮族精锐尽出、十年都未曾有过的大阵仗。
当时和宁方才带着祭司们赶到边疆住下稍作修整,结果第二天的晚上刚睡下,便在恍惚中听到了士兵的呼喊声与风刮着火烧起来的烈烈之音。
他猛地坐了起来,耳畔一直萦绕着不绝的喧哗声。和宁向来耳力惊人,当即推开房门走出去看。门口守着的哨兵此时还是睡眼惺忪的,被他推门的动作惊醒后朦胧道:“大人,怎么了”
和宁深吸一口气,语气中不再如寻常一般掺杂着几许笑意,隐隐如风雷般冷肃:“你去把这边的祭司都喊起来,就说蛮族来了,现在正在攻城。”
那名侍卫一个激灵,残存的睡意顿时全部散去,他忍不住轻微地打了个抖,似是想要问些什么。然而话到嘴边看着和宁冷峻的神色,到底全都吞了下去,只是低声答应后便慌忙退下传话。
和宁没有再管侍卫,他自顾自大步走了出去,以最快的速度去了城楼。北疆的秋夜风极大极猛,直刮的他那一身青衣在风中招展,整个单薄的背影都仿佛要被掀出去。然而他又脊背笔直,步伐稳定至于无可动摇。
他看见蛮族的勇士们长刀皮甲,举着炽热燃烧的火把冲锋,火光仿佛绵延千里,看不清尽头。蛮族人悍勇,此时他们的呼喊声夹杂着风声,在这寂寂的长夜中回响汇聚,撕破了黑夜暗沉沉的帷幕。
北疆这块地儿的勇士都是身经百战,虽骤然遇夜袭也不见慌张。此时所有的斥候守卫都退回了城内,城门紧闭,面色冷肃的将士们把巨弩架上,烽火熊熊燃起,火光照得半个城池犹如白昼。
而就在烽火燃起的那个刹那,蛮人终于发动了第一波凶猛的攻势。他们在暴怒的吼声中用ròu_tǐ掩护身后,前赴后继迎着箭雨直直冲上前去。
最前面的一批蛮人被利箭射了对穿,迸出的鲜血映着火光带出刺眼的猩红。巨弩的箭尖也带着火焰朝下扎进蛮人中间,在及地的时候猛烈燃烧,带起了一阵阵皮肉的焦臭味。然而这甚至并没有让他们停下一丝一毫!
蛮人丧心病狂如疯了一般,不顾一切就踏着同伴们的尸体继续前进。他们在茫茫草原上成长,吼声就像受伤的野兽带着暴怒与疯狂。他们悍不畏死,竟是以尸为盾,没有丝毫犹疑的继续前冲!
那一瞬间,就算是北疆这些鬼门关外打过不知多少滚的将士们都不由得胆寒,手底下的动作都不由自主的顿了下。
而和宁站在城楼下,却只感觉一瞬间自己那颗早就死寂下来的心疯狂地跳动了起来。喧嚣与火光打破了整个夜晚,温度在持续攀升,浑不似凛冬之时。
他恍惚间又好像回到了十几年前的正阳关。那时候,在师父们相继殉国后,蛮族也是这样,发起了一场不顾惜一切的攻城战,妄图用士兵的疯狂来攻下城池。
而那个时候葛瑶重伤,也正是他和宁站在最前线,用瘦削的肩膀担负下压力,以疯狂还对疯狂,冲在最前面,硬生生挡下了蛮族一次次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