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冯嬷嬷被赶出去了,琉璃也随着她娘走了,其余人等都被琥珀赶回原位去,屋里此时就只剩下顾维驹、珍珠、琥珀和还跪在地上,表情麻木,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珊瑚。
顾维驹看着珊瑚这幅神情,心中有所不忍,但仍狠狠心道:“珊瑚,一条绫裙,我本不放在心上,你当初若肯说实话,便是坏了,我也不见得罚你。就算你家为了救命,拿去当了,我也不会真拿你们当贼办。一条裙子和一条人命,孰轻孰重,我岂会不知。今天此事我也不同你计较了,但你做错的另一件事,我却是容你不得!”
珊瑚浑身一抖,毫无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惶恐惧。
“腌臜事体,说出来脏了口,”顾维驹轻蔑道,“但为让你心服,琥珀,你来说。”
琥珀今儿就是顾维驹的传声筒,此时也尽职尽责地道:“珊瑚,你和沈家三爷的事,事发了。如今沈三太太也都知道了,只等回禀了沈家老太爷和老夫人,再行处理。”
珊瑚听了这句话,浑身一软,瘫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和顾维驹相处日长,她已是明白,太太生性大方,手头松散,平日里对她们这些丫头,什么金银首饰、绫罗衣裳,动辄就赏,但却有一条,最憎人瞒骗她。她早已后悔当初隐瞒弄坏裙子的事,可惜明白的太晚,又同沈钺做下了那事,一切都来不及了。
琥珀自己不愿做姨娘,心底也看不起做出这种事的人,平白害得太太同沈三太太道歉,她们也在青鹤等人面前矮了一头,因此倒一点也不同情珊瑚。
她看了琉璃两眼,冷冷地道:“若不是知道你有了身孕,沈三太太看重子嗣,只怕你还没有这般好运气。”
顾维驹心中又难过又不解:“珊瑚,事到如今,你也同我说一句实话,我到底有何对你不起,你究竟为何要做下此事?”
珊瑚自知今日终究不能善了,又怀着对顾维驹的愧疚,索性坦白说了家中对自己的逼迫:她弟弟的病须吃好些贵重药材,家中已是穷困潦倒,无法支撑。因她容貌娇美,又看了周氏的先例,她爹娘就打起了让她做妾的主意。可没成想,阴差阳错之下,她委身给了沈钺。沈钺原也答应会接她走,却一直没有再出现。她两个月不曾换洗,心中隐隐知道不好,却又无法可施。其实早在被发现之前,她已经承受不了,几欲崩溃。如今被发现了,她心中反觉似大石落地。
“太太,我自知死罪,您将我交给沈三太太,我无话可说。我爹娘私自当了太太的裙子,就是赶他们出去,也是应当。唯独我那弟弟,他自娘胎里就带了病,如今活了十二年,连床也不曾下过几次,家中事情,他实是一无所知。只求太太饶他一命,给他一口饭吃。我来生便是做牛做马,也报答太□□德。”珊瑚说着使劲磕起头来,咚咚咚几下额头便是一片青紫。
顾维驹心中十分难过,从内心来说,她十分同情珊瑚的遭遇,如果可以,她也想维护这个被父母牺牲的可怜女孩。但事涉沈府子嗣,她已是做不了主。只怕沈三夫妻都做不了主,端看沈老太爷和沈太夫人裁夺。只是沈太夫人为人严苛,珊瑚只怕有命生下孩子,也未必有命看孩子长大了,留子去母,本不少见。沈老太爷为人顾维驹不知,但听霍阆风说过,他一生情痴,唯夫人之命是从。可想而知,珊瑚的命运其实已经走向了悲剧的方向。
“你若早些将一切同我说了,”顾维驹伤感地摇摇头,“事情绝不至此。如今我亦无法可施。”
珊瑚认命:“绝不敢怪太太,只怨自己命不好,托生在这不把女儿当人的人家。”
“你既醒悟,为何还要听他们的,做下如此错事来?”顾维驹扼腕叹息。
“太太,”珊瑚又恢复了麻木的表情,只是眼泪无知觉一般,不停落下,“我只是为了救我弟弟。”
一时之间,顾维驹竟无话可说,此事之中,最为可恨的是珊瑚那一对父母,其次是不负责任、花心薄幸的沈钺。而珊瑚,乃至杨五娘,甚至是珊瑚肚子里的孩子,其实都是无辜的受害者。可付出最沉重代价的,却也是这些无辜妇孺
“明天一早,会有大夫替你诊脉,”顾维驹平静了一下心情,缓缓说道,“之后沈府会来人接你。你今晚便收拾收拾,你如今有的,尽可带走。你爹娘待老爷回来处置。但你弟弟,我应承你,请大夫来替他诊治。往后去到沈府……别再行差踏错了。”
珊瑚听后,磕头谢了顾维驹恩典。可顾维驹实在不觉得她有什么恩典,心灰意懒地挥挥手,叫琥珀带着她下去收拾了。
珍珠见顾维驹今日处理了众多事情,又累又倦,还一下子打发了两个贴身丫鬟,十分难过的样子,心中疼惜不已。当初她乞讨时冻晕在顾家门口,若不是顾老太爷心善,予她一碗姜汤,可能一早没命了。自那之后,她与顾维驹同吃同住,一道长大。再后来顾老太爷去了,可无论日子如何艰难,顾维驹总是护着她,连出嫁也带着她。因此在她心中,顾维驹实是她唯一的亲人。
“姑娘别难过,”珍珠坐在罗汉床边的绣墩上,拿个玉如意给顾维驹捶腿,“这都是命。您也别往坏处想,琉璃就算嫁了人,只要她家里还得用,婆家就不会亏待她。珊瑚若真有了沈家子嗣,生下来便是沈家姨娘,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富贵。您这么想,便好些了不是。”
顾维驹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