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早饭虽然丰盛,姨娘们也是食不知味,特别是没有生养的吴姨娘,瞧着她们一个个慈母心肠的模样,心中最不是滋味。而
周氏是最无顾忌的,她自小伺候霍阆风到大,不说别的,只这份情谊旁人就比不了。因此她几次三番打量着大姐儿,见她一身穿得是妃红菱格填花纹加金缎袄,绿色百蝶纹闪缎马面裙,头上戴着珊瑚珠,项上挂着金项圈,心中才略觉好受。不管怎样,这后进门的,要想笼络住爷们儿的心,除了对他的孩子好,再没有别的办法。周氏可不信顾维驹能真心实意喜欢姨娘们生的孩子。
而郑氏对顾维驹的感激则真心诚意得多,二姐儿从前被身边下人克扣,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无法可施。她是孙氏的陪嫁丫鬟,她清楚孙氏的性情,孙氏平日里是娇弱易感,可在对待姨娘和庶出子女上,从来不会心软。仗着贵妾身份,不肯对她服软的吴氏,到她死,都没让吴氏生出孩子来。
可现在的二姐儿,上有顾维驹关心,下有秦嬷嬷照看,穿着大红海棠蝴蝶纹锦袄,娇绿素缎织金八宝缨络纹六幅襕裙,嘻嘻笑着跟顾维驹要糖果子吃,两个人看上去真跟母女俩似的。也扎着和大姐儿一样的珊瑚珠,带着金项圈,可见顾维驹并没有偏心。
王氏倒是没有郑氏那么操心,一来是她知道报春惜春之间的关系,知道大姐儿通过报春把惜春和赵奶娘管束住了;二是三姐儿还太小了,还不到为她争的时候。加之她觉得顾维驹对三姐儿一贯是宠溺的,平日里早起请安,三姐儿能不能醒过来,她从不勉强,不醒就让奶娘抱着行个礼就算数了,还常常亲自把睡着的三姐儿抱在怀里。她那张罗汉床,除了皓哥儿之外,就数三姐儿上去的次数最多了。
更何况三姐儿还这样小,她也打扮的整整齐齐:桃红素缎彩绣鲤鱼跳浪小锦袄,葱绿鹅黄四破间裙,扎头的红绒绳上串了小金花,带着三姊妹一式一样的金项圈,正由着奶娘给她布菜。虽然年小力弱,自己吃饭,吃得满桌子都是,顾维驹却一点没生气,还笑着夸她乖巧。
吴氏也眼馋极了,她知道自己不是不能生,而是因为自己刚进霍府时,当初仗着和霍阆风上峰宠妾的亲戚关系,不把看上去娇怯柔弱的孙氏放在眼里,最后自食恶果。霍阆风是宠过她的,可再宠,她也只是个姨娘,孙氏不肯断她的避子汤,霍阆风自己又不是没孩子,是绝不肯管这些事的。她明里暗里求霍阆风,说得霍阆风烦了,两月不曾踏足她的屋子,那是她人生中最难熬的俩月。最后想尽了方法,才哄得霍阆风回心转意。
吴氏相信,霍阆风即使娶了新人也不会转性。他当初不愿插手后院之事,把权利都交给正妻,如今定也是一样。但她觉得自己还有一线希望,毕竟她从来没得罪过顾氏,还一直恭敬有加。
再看顾氏此人,就连孙氏留下的嫡长子皓哥儿,都显得毫无芥蒂,一直带在身边宠着爱着,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便是亲生也不过如此。说明顾氏要么极心软极善良,要么极有心机城府。吴氏私心觉得,顾氏一介犯官之女,听说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还硬是能把自己嫁进霍府来,肯定是后一种人。但不管怎样,搏一搏,也许时机合适的时候,她又有足够的砝码,顾氏会让她有一个孩子。
她看着皓哥儿穿了一身宝蓝双狮戏球纹缎袍,下面半露着月白竹纹织金缎裤腿,粉底大红靴子,长得极像孙氏的精致小脸上露出欢悦的表情,越看越觉得若是自己也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孩子就好了。她肯定也会精心地装扮他\\她,给他\\她最好的东西,这些年她也攒了不少东西傍身,但凡能有个孩子,就全是他\\她的了。
人一多,吃起饭来就慢,等姨娘们都回了北枝苑,孩子们也进园子里耍玩去了,顾维驹才得空把顾母请进来。这时候顾母已经又吃完了一碟蜜煎果子,一碟子白糖梅花糕,又喝淡了两杯茶,还磕了满地的花生瓜子壳,对着一旁伺候的婆子不知道抱怨了几百句叫她好等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