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维驹觉得霍阆风看她的眼神,一时有些怪怪的,心下便有些紧张。虽说霍阆风绝不是一个难相处的人,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好丈夫了,但这种身家性命系于一人的感受,还是让现代社会的独立女性顾维驹十分不习惯。因此她总是下意识地揣摩霍阆风的思想,如同她在职场上揣摩上司一样。
不过这次顾维驹得出了一个和霍阆风所想全然相反的结论:以为霍阆风是对她迟迟未能怀孕有所不满。其实她自己也有些奇怪,又有些莫名的庆幸,虽然她和霍郎峰关系一直算很亲密,但她始终没有受孕。她既不相信古代的医疗技术和条件,同时也对孕育霍阆风的孩子有些抗拒——毕竟她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完全全地接受一个“丈夫”。
但她也明白,古人讲究“多子多福”,霍阆风只有皓哥儿一个嫡子,身子又弱,只能走科举一途,不能像霍阆风一样做武将。她不免揣测,是否霍阆风也担心皓哥儿夭折,或是想要个儿子继承他的官职呢。哪怕这些都不是,难道古代人还会嫌儿子多不成。因此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霍阆风看顾维驹面色隐隐有些不安,却以为她是在为自己不能生育而难过。加之在子女面前也不好提这些生儿育女的话,因此倒不便再多说什么。就推说不好让顾先生多等,赶忙带着皓哥儿和大姐儿出了门。
他一走,顾维驹也不能在自己院子里多耽,顾太太如今常去和太夫人闲话,她也赶着去南山院伺候了。因没什么要紧事,她身边就只带了珍珠一人。上午珍珠也在,把自家小姐和姑爷的神情变化看得一清二楚,她自幼饱受顾家另几人的磋磨,因此虽然不是七窍玲珑的人,但也懂察言观色。她清清楚楚看到了顾霍二人一瞬间的神色变化,只是她也误解了霍阆风的意思,不由为自家小姐着急。
珍珠因和顾维驹一起长大,名为主仆,实为姐妹,说话便没那许多顾忌,想到了不免就说出来:“小姐,听说城东有座观音庙,里面的送子观音极为灵验,不如咱们改日也去拜拜。”
顾维驹前世倒是无神论者,但经历过穿越之后,她也不是那么坚定了,但想了想,还是摇摇头:“还不着急。”
珍珠急道:“我的小姐,您是不急,难道老爷也不急吗?”
“珍珠,”顾维驹对珍珠一直都种莫名地信任,她知道是原主残存的感受,因此也推心置腹地道,“身为女子,嫁给一个人,或许身不由己。可若不能对自己的孩子负责,不能肯定自己是否能够全身心地爱他/她、照顾他/她,还是不要生得好。”
珍珠听不明白这些现代社会的道理,误以为顾维驹是在自伤身世,便道:“您说的什么胡话,别人或有不爱孩子的,可若说您是那样的人,我再不信的。琉璃当初那样顶撞您,您都原谅她了,珊瑚不过是您的婢女,您也那样关心。再说了,老爷待您这般好,您当初便是有些不愿,觉得老爷是武将,不是您心中欢喜的读书人,可如今您也知道老爷看起来严肃些,待您却是没话说的,难道还不愿意不成。您呀,就是嘴硬。”
顾维驹不禁冷汗,原来的顾大小姐是喜欢读书人,她可不是。她不情愿只是因为对乎从天降的婚姻和丈夫还不能全身心接纳而已。
因此忙道:“珍珠,以后这些话不可再说了。若教人听到,以后我如何做人。”
珍珠也恍悟自己说错了话,羞惭地道:“小姐,自打您嫁进来,我总是给您添麻烦,一点忙也帮不上。既不如琥珀玛瑙,只怕连琉璃珊瑚也比不上。”
顾维驹拍拍她搀着自己的手,说道:“可她们没一个从小陪我一道长大;没人把自己的饭菜省下来,宁可饿肚子也要让我吃饱;没人为了让我多睡一会儿,自己熬夜做绣活;没人为了让我弟弟能有双袜子去上学,宁可拆了自己的衣裳帕子。”
这些事都是往常她们偶然会拿出来忆苦思甜,说说笑笑的,通常都是珍珠说,顾维驹笑着听,此刻却见她都记得,珍珠不免感动:“当初是老爷救了我,若没那一碗热汤水,我早就活不到今天了。您一日是我的小姐,便永永远远都是我的小姐。”
“你一日是我的珍珠,”顾维驹也道,“便永永远远是我的好珍珠。从前是,往后也不会变。”
珍珠感动地紧紧握住顾维驹的手,虽然有些暨越,却让顾维驹想到前世的闺蜜,心中也是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