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阆风道:“早该如此!我这便让人去。我奶兄——就是海风的亲兄长——是最信得过的,口风又紧,办事也谨慎。就让他带着海风去。”
顾维驹点点头:“若是找着了自然好,若是找不着,就麻烦了。”
霍阆风气道:“要我说,就让今日所有去了的丫鬟站成一排,我只仔细瞧瞧她们的背影,找出来便是了。若找不出来,除了你身边的珍珠琥珀,都赶出府去了事。”
顾维驹摇摇头:“此事不可。若闹得大了,如何向太夫人交代?咱们前脚办个拜师宴,后脚就赶出去几十个丫头下人,且不说这些活儿谁来接手,就只说顾太太、顾先生又会如何想?况且若有一丁半点风声传出去,教人知道是出了见不得人的事……今日的丫鬟里,可有南山院的,也有姐儿们身边的人。”
这话顾维驹不必全说,但霍阆风已经明白,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因为别的事情赶人还好,偏偏事关女子清白名节。南山院里住的是寡妇,姐儿们都还未成年也未出阁,一旦她们贴身的人出了苟且之事,她们的名声也就全完了。若真查出来是太夫人身边的人,太夫人如何自证清白;而姐儿们呢,恐怕休想再嫁个好人家。出了这等污秽事的家庭,又哪里还能留得住顾先生这样的大家子弟?皓哥儿的前程也就算完了。
念及此,霍阆风更是深恨这个不知名的丫鬟,挑在什么时候不好,偏偏选了如此重要的日子,做下这等狐媚惑主的事来。因此道:“别教我知道这狐媚子是谁,非打死她不可!”
顾维驹摇摇头:“一个巴掌拍不响,若非沈三爷平日里就不够洁身自好,那丫鬟哪儿能一击即中。若换成是老爷您,想必就不至如此了。”
霍阆风冷笑:“你也不用变着法儿来激我,我且告诉你,你家老爷我还没这么下作。且不说我要多少漂亮美人没有,何必盯着身边这几个,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况且我也不是沈三那个血只会往下流的缺心眼子。如今我且没工夫耗在这些娘儿们身上。”
顾维驹微微笑:“您的人品我自然是信得过的。”
霍阆风又道:“你别歪缠,只说这事,如今怎办?难不成要叫沈三来咱们府里认人?”
顾维驹摇头:“他来认人,和您认人,又有何不同?但凡发现是太夫人或者姐儿们身边的人,她们今后如何自处?唯今之计,只能守株待兔。那丫鬟既被沈三爷得了身子,哪里能沉得住气?咱们私下里仔细瞧着,谁有不对,先寻个借口撵出去,说是病了也好,说是拿了主子东西也好,只送出去,让信得过的人看好了,再细细审问。若是那被冤枉的,自然有法子弥补。若是拿准了……那就看五娘的意思吧。她若愿意,咱们便悄悄儿送了去,府里报个急疾暴毙,也就了了。若是五娘不愿意,那便、那便……”说到这里却说不下去了,她知道应该怎么办,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倒是霍阆风,他是武将,杀伐果决惯了,当下便冷着脸道:“若是杨五娘不愿意更好,我有的是法子料理了她。”
顾维驹听了,却有种油然而生的悲凉,这就是封建男权主义社会,犯下事的是两个人,最终需要承担后果的,却只有一个人。身为男子又是主子的沈三,自然什么事都没有。可这个身为女子又是下人的蠢姑娘,却可能要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顾维驹心里忍不住想,她在做出这个选择之时,不知道有没有预料到这样惨烈的结果。
想到这里,她感觉十分矛盾:杨五娘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于情于理,她都不应该希望杨五娘能收下这个勾引她丈夫的丫鬟。可若是杨五娘不肯接这个丫鬟进府,那就等于要葬送掉一条人命。这丫鬟是可恨,但她罪不至死。就算她该死,那沈三也该与她同罪。可如今,却只有她一人要承担这个责任,这个她根本承担不起的责任。
霍阆风鉴貌辨色就知道顾维驹心软,摇摇头道:“端看你说话行事,还当你是个拿捏得住的。如今看来,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我只说一句,你这样心软,迟早害了你自己。”
顾维驹茫然地摇了摇头,说道:“道理我都懂,可是,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