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一时十分纠结,也只能嚅嗫着说:“五娘觉得无事便好。待我找出那个胆大包天的丫鬟,定会好好处置,绝不教你烦心。”
杨五娘鉴貌辨色,便知顾维驹心中所想,心中也叹息一声,反而劝慰道:“我情知女子新婚燕尔,总觉琴瑟在御,莫不静好,盼着只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可是大娘,我拿你当个知己,便劝你几句,你别嫌我话多。这世间男子,总是薄情寡性的,他们如杨花柳絮,女子便如风,你刮过去,他随你起舞,你以为他不负深情,却不知旁的风刮过,他们一样纷纷扬扬,绝不是只为你一人。你以为赠他珍珠玳瑁簪,他便与你凡事同头上了?我的傻妹妹,这男子的话,越是好听,越不可信。更不可学那些什么贞洁烈妇,动辄与君相决绝。你要守好了你的位置,将来到头那一日,你才好教那些人知道,谁是大树,谁是菟丝。”说到最后一句,显是动了怒的,柳眉倒竖,双颊都晕淡起红晕,声音也见厉色。
顾维驹知道杨五娘说的,才是身为这个时代的大妇生存之道,可心里那股挥之不去的厌倦和悲哀,却呛得她喉头腥甜:“多谢五娘肯同我说这些。不怕你笑话,我出身既低,与娘家也不亲近,平日里再没有人肯教我的。五娘也别怪我愚笨,不是我不肯听你的,只是这心中、这心中实是有口气,光是想着,已教人忍不下。”
杨五娘望着她年轻秾艳的脸,叹了口气,轻轻拍拍她的手道:“我在你这个年纪时,虽无你这般好颜色,可说句实话,也是个心高气傲的。可有了棠姐儿之后,这心气就短了一半。等之后再得了元哥儿,这些心气,也就都收起来了。若是依着我自己,他们这样不将我放在眼里,打我的脸,非一剑过去,捅他个对穿不可。可是如今,呵呵……你往后便懂了。”那笑声竟无比复杂。
顾维驹同为女子,哪里又会不懂,只是觉得十分悲哀,只能沉默着无言以对。
杨五娘却以为是她此时和霍阆风情爱甚笃,不大听得进去,便笑笑道:“大好的日子,说这些不痛快的作甚。如今我们得快乐时且快乐。”
顾维驹却道:“非是我不肯听劝,我心中实在感念姐姐的好。如今也想讨五娘一个准话,若是我找到那个丫头,你意欲如何,可要我私下将人交给你?”
“无须,”杨五娘真心实意地笑了,“你当三郎是个如何情深意重的人不成,那丫头不过白算计一场罢了。不瞒妹妹说,此刻三郎只怕早将她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到时候你也只按你们家法处置便是,也不用知会我了。不过一个下人,无需如此费神。”
“到底是我管教不严。”顾维驹蹙眉道。
“想太多徒耗心神,”杨五娘轻松地安慰她道,“在这金陵城中,你当谁家每年没几件这样的事。就是那贩夫走卒,但凡攒下个仨瓜俩枣的,还想着纳妾呢。更何况是你我这样的人家。”
“嗯,我也不自扰了,”顾维驹学杨五娘的样子,轻快地笑笑,舒展了三春柳叶一般好看的眉,“杞人忧天,又有何用。”
“这便对了,”杨五娘也笑道,“咱们平日里都要伺候长辈,好不容易得松快半天,且陪我好好逛逛。你从前来过栖霞寺没?听说你娘家从前不住金陵的,想必不知,栖霞寺的舍利塔乃是南唐时所建,供得乃是南唐高僧的佛舍利。”
“还请五娘好好为我讲讲,”顾维驹坦诚地摇摇头,“不满你说,我对这神佛之事,实在是七窍通了六窍。”
“此话怎讲?”
“一窍不通啊。”
杨五娘爽快地笑起来,她本事将门虎女,习气与众多金陵贵妇不同,她喜说喜笑,这下更是觉得与顾维驹投缘。便道:“放心,你既叫我一声姐姐,我也不让你白叫。你凡有什么,只管来问我便是。我虽不是万事通,但总比你略年长些,你便真拿我当个娘家姊妹便是了。”
顾维驹轻轻对杨五娘福了一福:“小妹却之不恭,便先谢过姐姐了。往后若是问得多了,姐姐可别嫌我整天只知道那些鸡毛蒜皮。”
杨五娘扬眉朗声一笑:“你我本是妇人,又无需操心家国天下。说起来,我正有一件鸡毛蒜皮的事想问你,今儿见皓哥儿穿的大红绣金刚力士的袍子,瞧着竟有几分顾绣神|韵。如今顾绣市面上极少见的,可是府上请了新绣娘,不知可否请她来我府上指教几日?。”
顾维驹诧异道:“我们府上并无什么出色绣娘,针线房不过做些荷包、扇套之类的小物件。皓哥儿今儿穿的袍子是珍珠绣的,她是同我一道长大的贴身丫鬟,哪里会什么顾绣。实不相瞒,我于刺绣一道也不甚精通,五娘未说之前,我可一点没看出来。”
“这可奇了,”杨五娘也满脸惊讶,“顾绣乃是松江府顾氏家传的手艺,外人可不会。且因是顾氏乃是大户人家,女眷手工甚少流传在外,因此也极贵重。全因我婆婆喜爱,我才养出了几分眼力,按理说,是不会看错的。”
“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