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平芜再次发出了一声轻笑——
是了,到了这个时候,唯一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一般、不怕得罪梨庭公主而来到了她平芜长公主的宫室的,除了梨庭公主本人,还会有谁呢?
平芜不难瞧见,梨庭的手中提着一把小而精致的匕首,她也并没有想要隐藏,并没有把那匕首藏于袖间的任何意思,相反任由那匕首□□裸的露在手中,在阳光的映照下反射出精光,明晃晃的直刺平芜的眼。好似梨庭一点也不怕平芜瞧见她手中的匕首,又或者说,她期待着平芜能够早一点瞧见她手中的匕首。
在等待战事结果揭晓的过程之中,平芜一个人在幽暗的宫室之中已坐了太久太久。从日落的黄昏到浓黑的夜,宫人侍女们眼看着战事的结果越来越清晰明了,平芜公主的军队是要失败无疑了,继续待在长公主的宫里摆明了是要得罪梨庭公主、来给长公主陪葬的,而长公主平日里一向气焰嚣张、飞扬跋扈,从小的高贵出身让她习惯了高高在上的骄傲着,从不屑于用了梨庭的那些虚伪着亲切、笼络人心的手段,又哪里能够挣得宫人侍女们对她的死心塌地甚至是点滴的喜爱?这会子眼看着平芜长公主的权势大厦将要倾倒,本来也没什么情分留在这里给她陪葬,也就各自的四下逃散、赶忙着逃命去了。所以,当这一场持久的战事,从黄昏到了深夜,又从深夜到了清晨,还没有完结,可是平芜长公主偌大的宫室之中,已经只剩得平芜一个人独坐着了,再没有一个宫人来像平日里一般,迎着朝阳为迎接平芜长公主的晨起,而细心的拉开了宫室中每一面厚重的帷幕。所以,当平芜还如前夜里一般、似幽魂一般的静静端坐于铜镜之前,这偌大的宫室也如前夜一般,照不进一丝的阳光、一般的幽暗着,倒是极衬了平芜长公主那鬼魂一般的形象,而那唯有浓黑夜色中才会拥有的、仿若拥有吞噬一切生命力的能力的寂寥,也就一直持续了下来。除了那仅存的一兵一卒,浑身浴血的来为他们曾经的信仰、最为尊贵的平芜长公主通报战事的进程,尽管无需通报,大家也都心知肚明这样的一战毫无任何获胜的指望,除此之外,这偌大的宫室中再也没有一人来了,也再没有发出任何的一丝声音、来证明这个世界还没有抛弃平芜了。
倒是平芜自己,除了对战事的结局早已是料定,对这样一番孤寂凄清的局面,也像是早有预料。当她军队里所剩的最后一人,前来宫室之中通报:“长公主,我们到底是……败了!”平芜也只不过是平静的点点头,轻柔的挥手带动着那同样轻柔的细纱衫子袖摆,如同天边一片轻飘飘的、任谁也握不住的云彩,对着那军士说道:“我知道了。你无需再回战场,这便逃命去罢。”那军士似是不甘的一咬牙,想要说些甚么,却当真又不知道还能够说些甚么、能稍微的挽救一些现下里战场上的局面,好似说甚么已都是无用了,最后,也只得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对平芜长公主恭敬的行了一大礼,快步的退出她的宫室去了。至于其后,这最后仅存的军士是不甘心的重又回到了战场之上,死战到底、去维系他身为大宁军人最后的尊严与荣光,还是真如长公主所吩咐的那样,仓皇的奔走逃命、只为回到他的家人们身边平淡一生、平安终老,他的结局已经没有人知道了。平芜也已经没有余力再去关心了。
她只是静静的坐着,坐着。等待着她心目中所预期的,她这辉煌一生所终将拥有的,凄艳而绝美的结局。
当平芜一个人在黑暗之中坐了太久之后,梨庭忽然到来,她手中握着的那把小而精致的匕首,利刃已然出鞘,映照着明媚的阳光,明晃晃的让平芜蓦然间几乎有些睁不开眼。可平芜还是笑着,她不愿意闭眼,一张脸上唯一还能看出她年轻时绝美姿色的眼睛努力的睁大着,甚至她骄傲到了不愿意抬手用了那薄纱的袖摆、去稍微挡一挡匕首利刃所反射而来的刺眼阳光,她就要这样骄傲的直视,正视着自己这波澜壮阔一生的最后结局到来。
闭眼了,躲开了,就是软弱。哪里是她骄傲的平芜长公主作风?
到死,她都是最美丽的、最骄傲的大宁长公主。
平芜早就知道自己活不成了,从梨庭盛装而来、刻意装扮成熟甚至到了有些滑稽的地步,特摆出了最为浩大的声势来到她的宫室之中,来告知她自己要与白释言成婚的那一刻起,平芜已经知道自己活不成了——
梨庭费尽了心思集合了她自己手中握有的势力和白释言那安国的兵力,不外乎只为着一个原因,就是为了想对她平芜取而代之。平芜的势力去对抗这两支势力的联合,没有一点胜算。当她溃败之后,如若还容她苟活于这个世界上,梨庭又如何真正的对她取而代之?如果放任平芜还活着站在原来的位置,那么又哪里来的位置让给大宁新一轮升起的朝阳——梨庭公主?所以平芜心里早已清楚,梨庭一定会动手取了她的性命。
只是有一个小细节,和平芜料想得有那么一点不一样。平芜本以为,以梨庭现下里的尊贵,现下里的权势,想要她平芜的性命,有成千上百种的方法,都无需梨庭亲自动手。毕竟,平芜太清楚那双手沾满了淋漓鲜血的感觉并不那么好受,在她的料想中,梨庭自然是能避过就避过,本也是无需梨庭亲自动手就能解决的局面。
所以,本来平芜为自己预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