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对这毒性的效果早有意料,已是从背后取得另一把弯刀,又是以致命杀招向着白释言狠劈过来,想来是打算先解决一个算作一个。顾迩雅看在眼里,所有的反应想法只在一瞬之间——她不想死,可若要她眼见着白释言就这样丢了性命,她宁可还是自己死了的好。
这样的反应,应该就叫做本能罢?
顾迩雅便在这一瞬之间,以自己的肉身,正面向着黑衣人的弯刀迎了过去,右手凝聚着全身十成十的力道直取黑衣人的脖颈。若是顾将军也在当场,看得女儿这般动作,一定会惊得唤了出来——他教女儿的这一招,是不为瓦全的玉碎之招,是拼得一死去博取对方性命的法子,明知重创之下,自己的性命也断无保下的可能。
眼见着那弯刀已劈入顾迩雅的肩膀,黑衣人正要狠狠发力,却在这时,蓦的发现自己眉心竟中了一箭,眼睁睁的向后仰倒而去,不明就里间就已丢了性命。原来是那安王与顾将军,早已洞明边境格局不稳,已是着军士们加强巡视,这才有一队人马走了这平日里并无排布的偏僻路线,幸在无意间救得了顾迩雅和白释言的性命。
顾迩雅肩膀上的伤所幸并无大碍,包扎之后吃了药,定下神来修养数个时辰,待得心神安定下来以后,便觉得自己可以下床活动了。她一刻也不愿多等,直来到白释言的床边。
白释言此时也已苏醒过来,只是一张脸仍是苍白的紧。王御医时时着脉,又拟了一张全新的方子,亲自着人熬药去了。房里一时之间,只剩得顾迩雅和白释言二人。
到底还是白释言先开了口——他这个性子,哪怕是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也全然不放在心上一般,还在顽笑道:“这一回,待我们身子好了以后,可要去拜一拜菩萨感谢保佑了。”其实这句顽笑话,对白释言而言也不全是顽笑,他本来一颗心悬吊吊的,这会子看见顾迩雅好端端的、不缺手不缺脚的站在他面前,他是真想把能拜的菩萨通通拜上一遍。
顾迩雅急问道:“你身子怎么样了?”
“一条小命是捡回来了。”白释言笑嘻嘻道:“可是那中了暗器的左腿,却是保不住了。”
顾迩雅一时不知该为白释言的存活而欣慰,还是为他的断腿而担忧,百感交集的情绪涌了上来,直冲得她眼眶霎时之间就红了。
“怎的?”白释言自己倒是一副轻松的姿态:“我断了一条腿,你以后可就会嫌弃我了?”
“不嫌弃。”顾迩雅这会子却没有心思与他顽笑,只是认认真真、老老实实答道:“无论你遭遇什么、变成什么样子,无论你残缺还是完整,在我的眼里心里,你都还是你啊,不会有半分改变。”
一番坦诚的话语,叫顾迩雅赤诚的一片心意呼之欲出,也叫白释言也不好意思继续顽笑。他终以难得郑重的神色,也好好回答了顾迩雅这段时日以来的疑虑:“所以迩雅,你怎会疑我,会因你遭遇的那件事而不接纳于你呢?你只需想想自己此刻的心意便可明白,无论你遭遇了些什么,在我的眼里心里,你也都还是你啊。”
两个重伤的人,做不出甚么更大的动作,顾迩雅只是把自己的手,轻轻放在白释言的手心里,白释言只是轻轻的回握住。在这手心直传入心底的一丝温软里,两人的嫌隙尽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