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靳扬嗫喏了片刻想解释。他是真没想到梁成济这么快回来。按他的打算,今日这诊他是断断不能取信于人了,柳平既然让他别插手,他便干脆趁着梁成济不在,将积压在心头的事先做了,随后该理的理,该补的补。毕竟,谁也没想到梁成济当即就回来了,才打得靳扬措手不及。
许是年幼时寻借口被罚得狠了,解释的话刚开口,靳扬就习惯性生生咽了回去。他不是个惯会给自己找理由的人,梁成济布置的功课,他也确是没动过分毫。
“我让你看的书看了没有?”靳扬不吱声,便更不能指望梁成济有“你既不说,我便来猜”的兴致。夜深人静时的沉默总透出一种沉滞的焦灼,靳扬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摇头。
“诊籍理了没?”一片死寂间,梁成济许是问得没了兴趣,“那你告诉我,你做了什么。”
按钱义的话说,靳扬骨子里有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气魄,在激怒人上堪称天赋异禀。旁人多数死于话多,靳扬反倒死于话少。任你冷嘲热讽,还是将他骂得狗血淋头,横竖他都受着,不做丝毫辩解,也不告错讨饶。放得开时还能顺着你的话茬骂,放不开时干脆全数不作为。
“是你铁了心要学的。”还是他梁成济又求着他、逼着他要学的?梁成济像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你不知道每天要做什么吗!”
“知道的。”靳扬嗫喏着回完,复又抿着唇沉默下来。梁成济如今最恨他这样,问到正经事上,横竖永远说不出个因果,像是料定了这事总归能草草揭过。
抽出桌上的镇尺,梁成济抬手就往靳扬手臂上敲。许是动作太快,靳扬受惊之下下意识抬手欲挡,镇尺堪堪敲到腕骨,疼得脸都白了,整个人都瞬间曲着。梁成济即刻收住力道,镇尺抵着他肩膀:“你干脆都不学了,书也不读,笔也不碰,手还留着做什么?直接打折了,供你安安心心在越屏混吃等死行不行?还省了你费心糊弄的精力。”
这种训话怎么听都是不该回的,靳扬大抵疼得脑子不太好使,闻言却是死命摇头,极无声势地道了句:“不行,我还要抄书的。”
气氛僵持片刻,镇尺砸在桌上,耳畔极响的一声,终是切入了正题:“谁给你的面子,你敢在鸿景堂人手不足的时候往外跑。”
靳扬站在桌前捂着手腕,大概是真的敲到骨头了,半晌都没止住疼。梁成济很少再发这种火气,靳扬是真的吓到了,躲闪着目光艰难开口,语音很轻:“我去墓地了。”
室内寂静了许久,靳扬觉得,他大抵是在用生命昭示,何谓诸事不宜:“走之前与刘琦说过,我会晚些回来的。”至于刘琦为何没能说清楚,这许也是诸事不宜的一部分吧。
梁成济只看着靳扬,像是听懂了他的意思,又像是没懂,但终归是没再动手:“以后每日要做什么事情,提前写下来给我看,”他敲了敲桌子,面色依旧算不上很好,“收拾干净,你今夜东西清不干净就别睡了。”
靳扬乐得拖延,梁成济却没这么好的兴致,横竖一夜熬不死人,他有着精力与靳扬一并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