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贺竖起耳朵,听清楚了,原来太子喊的就是自己的名字:“张贺,张贺,你在什么地方?说好的永远陪在我的身边呢?”
无数人在太子身后倒下,长安城的尸骨垒成了山,那是十万人的怨恨,那是十万人的冤魂如同狂怒的风一般在每条大街小巷穿梭怒号。太子身边站立着的人越来越少,有一批人倒下死去了,还有一批人默默地转头离开,直到最后剩下刘据一个人。
“等一等,太子殿下!”张贺高喊道,但那个声音没有传达到那边。
刘据走到一座黑暗的房间里,往屋梁上悬挂了长长的白绫。
“我已经什么也不剩了,与其受辱而死,不如给自己留一个体面的死法。”
“不,你还有我……”张贺急着劝阻,但他所处的甘泉宫的高台和太子所处的长安城的房间,仿佛两个彼此隔绝的时空,无论张贺在这边做什么事情,都无法改变。
这种巨大的绝望令人疯狂,张贺飞快地往前跑去,然而高台有边际,他从上面飞快地跌下,当死亡即将拥抱他的时候,他大喊一声醒过来了。
“张贺你怎么了?”年仅五岁的刘据站在他的榻前,一脸担心,“你刚刚又喊又叫,看起来很害怕。”
“没事,只是梦到了一些非常可怕的事情。”张贺整个人都出了一身虚汗,此时脸色非常难看,看起来虚弱不堪,事实上他此时内心也非常虚弱,“皇子殿下,能安慰我一下吗?”
刘据不知道张贺那个梦境,在他猜测中张贺一定是梦到被怪物追逐了,于是他坐在榻前,伸出双手抱住了张贺,还学自己母亲哄人那般,在张贺背后轻拍,“不怕了,我和你在一起呢。”
紫殿是刘彻扩建秦时旧宫之后,新建的几座宫殿之一,殿内的装饰非常精致,黼黻纹样镂空环绕四周,其上一律用玉装饰。此时大殿灯火通明,紫色的帷帐用水晶帐勾束起,在微风中摇曳如同淡淡的雾气。
在紫殿正中最为光明大盛的地方,摆放着一盏高达数尺的青玉枝状灯,每一个分支上都雕刻着蟠龙图案,这些龙口中均衔着灯盏,里面燃烧着造价昂贵的由闽粤进贡的蜡烛,在跳跃的火焰和热气的作用下,那些雕刻精细的鳞甲仿佛都在微微颤动,一时间室内光华流转,美不胜收。
“这是仿照秦咸阳宫里那盏五枝灯制作的。”刘据小声对张贺说,“我曾经听阿翁介绍过,阿翁的帝寝内、阿母的椒房殿里、舅舅的侯府中还有姑母的公主府上都有类似的灯,不过听说甘泉宫这个是最大也是做得最华丽的。”
因为是家宴,所以卫青在副将里只带了大姐夫公孙贺一同前来。宴会一直进行到了深夜,女眷和孩子们们都离去之后,男人们继续坐在一起,痛快的饮着杯中美酒。
因为看了宴会上热闹的歌舞和百戏表演,孩子们都很兴奋,一个个都闹着不要睡觉。春坨就自告奋勇带他们去了招仙阁游玩。
这招仙阁是甘泉宫宫殿群外的一处别苑,顾名思义建立在一处开阔的山岗上,夜晚的甘泉山百兽出没非常危险,所以刘彻之前就令人在招仙阁和紫殿之间建立了一座高耸的复道桥梁,直接将两处建筑连接在了一起。
因此,张贺他们就跟着春坨,沿着复道拾级而上,很快就到了高耸的招仙阁上。招仙阁一共有三层,顶端是一个平台,上面有观星仪。张贺上辈子生活在光污染严重的城市,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