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起来精神很差。”
背后突然传来一道低哑的男声，距离很近。安妮受了惊，飞速的侧了一下头，在还没完全扭过去的时候又想起了自己的处境，矜持的端住了，停在了那个微小的角度。
但仅仅是这个角度也叫安妮从那一片整洁的衣角判定出了身后人的身份。
是了，何须判定呢，除了斯特拉克，在这座基地里，还有谁能够自由进出这些机密的实验室呢？
斯特拉克撩起一缕安妮的长发，弯着腰嗅了嗅，然后按着安妮的肩膀转到了她的身前。
为了防备九头蛇的博士看出什么不对，安妮把全身的装备都卸下来扔回背包里了——自然也包括头饰。
她原本以为卸了头饰装备之后，她的发型便会还原成游戏初始发型——及肩的发在发尾处拢到一起系着个兔子尾巴，像是倒挂的麻袋，额前胡乱的搭着一缕碎刘海。
但事实是，卸去一切装备之后，这具身体有一头留到腰际的长发，又黑又直又亮，比洗发水广告里加了特效的头发还要好看。
安妮当时是隐约觉着有什么不对的，但门外等着押她去实验室的守卫催得紧，她没来得及细想。
到现在斯特拉克玩弄她头发的时候，她才恍惚想起来是哪里不对——沈和安也留着这样一头长发，爱惜得紧，即便是需要可劲儿讨好的父母和继父母，也从不许他们碰上一碰的。
巧合吧……
安妮一夜没睡，脑子浑浑噩噩的，整个人都十分恍惚，稍稍想了想沈和安的事，脑仁就像针扎一样刺痛起来。
“怎么？换了环境睡不好？”斯特拉克似乎是对安妮这副苍白伶仃、柔弱可欺的模样很是满意，语气里若隐若现的带着股得意的味道，连音色都拉长了上扬的尾调。
安妮敛了神思抬眼看向斯特拉克，扯了扯左边脸颊的肌肉歪了歪唇角反嘲道：“男爵的黑眼圈也不遑多让。”
事实上，安妮并没有看清斯特拉克脸上有没有黑眼圈。
安妮手脚上的镣铐进了实验室之后便被解开了，随后就有两个人拿了和之前绑变种人的皮绳同种材质的束缚带，将她结结实实的束到了一架形状奇怪的座椅上。
现在安妮坐着，比斯特拉克凭空矮了一大截儿，他的角度又恰好逆着光把顶灯挡了个严实，别说黑眼圈，连斯特拉克俯视下来的眼神到底是在看她还是在看自己手里的权杖，安妮都不清楚。
但，尽管看不清人像，仅仅是从剪影里，安妮也从斯特拉克的站姿中看出了一股浓重的疲惫——
虽然他没有做出将双臂环到胸前这种显而易见的消极姿势，肩头却微微的向内缩着，脖颈和肩背过渡的线条也绷得很紧，双腿虽然岔开了一段距离立的很稳，脚尖却有向内微侧的倾向。
斯特拉克全身的肢体信号都在向安妮透漏着同一条讯息——这位一次全胜了复仇者和变种人两个超能力组织的大赢家，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写意。
安妮的眼神亮了亮。
是了，同样都是变种人，能力怎么会相差这么大呢？
九头蛇必定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而现在，这代价令斯特拉克头疼了。
“男爵血统显赫尊贵，在这种破旧潮湿又恶劣的地方，怎么可能休息得好呢？”
安妮仰着脖子，看向斯特拉克的眼神温柔无辜而又天真懵懂，脆弱的咽喉毫无防备的暴露出来，仿佛是小型动物初生的幼崽。
斯特拉克的手倏地就握住了安妮细小的脖子，布满了粗茧的掌心带些威胁意味摩挲着她薄薄一层皮肤下不甚明显的软骨。
九头蛇在二战刚刚结束的那段时间几近灭亡，穷途末路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情成为过实验体，有的人活下来了，有的人没能活下来。
很幸运，斯特拉克活了下来。
后来神盾方面盯得紧，不计一切代价要消灭九头蛇实验成功的人体生化武器们，许多实验后得到了强大能力的实验体都被神盾记在了名单上，收集资料、分析、制订针对性的方案，一一除去。
而相较其他人动辄一对百、一对千的特殊能力，斯特拉克的能力只是普通的身体强化、自愈增强和衰老延缓。
很幸运，斯特拉克又活了下来。
但与其他留存下来的九头蛇成员不同，斯特拉克前四十多年一直都是一帆风顺的。
他生来就是贵族，甫一加入纳粹党派就受到了元首的赏识，甚至相比其他几位资格更老的前辈，元首竟然更属意将九头蛇交给他。
正是一切都太荣耀辉煌又美好，倾颓时才令人如此的猝不及防。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九头蛇像是生于黑暗和龌龊的蟑螂、老鼠，存在着——仅仅是存在着。
任凭斯特拉克如何苦心钻营，曾经的光辉强盛都像是一场绮丽的美梦似的，醒了，就再没有半点踪迹了。
斯特拉克恨人质疑他的尊贵，更恨人提及他的落魄。
斯特拉克俯视着这双冷灰色的双眼，手上的力道松了松，从难堪的情绪中醒了神。
她不怕死，她在激我。
安妮的脖子上留下一圈红痕，因为双手被缚着，她只垂着眼睫张了嘴急迫的喘了喘，然后面无表情的歪着脖子扭了扭。
倒是小看了她。
斯特拉克回味着那双淡漠至极的冷灰色眸子，不知道是她演技差还是不耐烦应付他，她眼睛里的无辜和讨好只浅浅覆了一层，配合眼睑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