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山脚下,周不同停下马车,看了一眼哭了一路才睡着的海,轻轻的叹了口气。
夕阳西下,他就坐在车里,轻声的念着超度的经文,一直到海睁开眼睛,才撩起眼皮:“好了,上山吧。”
海抱着罐子,周不同扛起了棺材,这上山的路崎岖不平,他却健步如飞。
“大和尚,我帮你。”海伸出手擎着棺材,一张脸都是坚定的神情。
周不同回头看他,没说话,加快了脚步,天色已晚,月色正明。
“缺一物,咱们回家了。”周不同声音很大,在山谷中尽是回声,海紧走几步跟在周不同身边,抿着嘴儿不吭声。
“当年你爷爷上山的时候就海这么大,天天的偷摸出去抓野鸡啊,野兔,偷偷烤着吃完了,满脸油光的回去寺里。”
海不敢扯周不同的衣襟,只能加快脚步紧跟着:“爷爷后来还俗是因为贪吃吗?”
“贪吃?”周不同这一声叹息,让人心都拔凉拔凉的,拍了拍棺材板,扬声:“缺一物啊,师父让你去跟着他,还有一层意思,汐妃娘娘是咱们没见面的师妹,这事儿没敢和你说啊,怕你受保不住,今儿回家了,咱们师兄弟俩也唠唠嗑。”
山脚到山顶,海不知道自己摔了多少个跟头,也让周不同刮目相看了,这孩子竟怎么都没扔了装着那东西的罐子,说来也是个重情重义的。
到了山门前,周不同扛着棺材站稳,抬头看着相国寺三个烫金的大字良久,一转身去了后山。
他还俗了,师弟造就不是寺里的人了,这里却是他们的家,到了家门又不敢进去,怕染了佛门净地。
后山,掘开坑,把棺材放进去,周不同坐在旁边。
海心翼翼的把罐子放在棺材旁,轻声:“爷爷,海跟你来这里了,以后就陪着你,再也不走了。”
“海,你是怎么认识爷爷的?”周不同问。
海过来,乖巧的跪在周不同的跟前,磕头:“海的娘是个宫女,海的爹……。”
皇子?周不同眉心一抖,沉声:“东方海?”
“不是,爷爷说就叫海,没姓。”海摇头犹如拨浪鼓:“爷爷告诉海,那高门大院里最是不好活命,如今海出来了,就住在爷爷这里不走了。”
周不同伸手把海拉过来:“好,那就在寺里慢慢长大吧。”
葬了翁冲,周不同大醉三天,醉了就在坟旁舞剑,醒了就提起酒坛。
三天后,把海送到上门口,一字一顿:“从此以后,你就是这寺的主人了,倘若有一天我还能回来,就在这里养老,回不来也没事,你长大了就什么都会了,进去吧。”
海一步一回头看着周不同,推开门的时候规规矩矩的跪倒:“师父,徒儿替您看管山门。”
周不同转身,抬起手挥了挥大步流星下山去了。
这里没人了,杜若前几天才去了灞州军营,从军。
翁冲死了,周不同走了,海不过是岁的孩子,一个人看着大雄宝殿四个字,挪动步子进去,点燃了寺里的长明灯。
东方翊接到翁冲的消息,一个人关在屋子里整整三天,三天后不得不出门迎接岳父一家。
“不用你亲自接,我安顿就好。”温若兰看着东方翊,愕然的发现他鬓角有了一缕白发,白的刺目,心疼的拦着他。
东方翊勾了勾唇角:“不必担忧。”
温若兰见他执意要去,伸出手与他十指相扣,两个人没有坐车,就这么步行走出了王府,站在官道上等候着马车。
“母妃也快到了。”温若兰看着远处。
东方翊点头:“安顿好你们之后,我就去灞州。”
偏头看他消瘦了许多的脸庞,温若兰轻轻的靠过去,东方翊伸手把她拦在怀里。
“去吧,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我,不必担忧。”
东方翊垂眸看她,目光落在了隆起的腹上,有些歉意:“若兰,不能等你临盆,一定要平安。”
“会的。”温若兰抬起脸,笑了:“我们都会平安的。”
“芙蓉来了之后,好生照顾他们的孩子,迫不得已的时候送到山里,知道吗?”东方翊略顿了一下:“已经让人过去保护八王了,能不能护得住还得看老天的意思。”
“人有失策,不能太内疚。”温若兰心里清楚,因为翁冲的事情,东方翊不肯原谅自己,可东方宇宏接近疯狂的举动,只怕会一个一个杀死自己的儿子,八王举兵回燕都,只怕护不住。
东方翊眉头紧锁:“护不住也无妨,不踏着累累尸骨,何以成就万里河山!”
温若兰心一哆嗦,下意识的伸手抱住了东方翊的腰。
远处可以看到烟尘了,东方翊伸手扶着温若兰站好:“岳父母到了,不要让老人家担忧,温言尚且年幼,读书识字自然不可少,记得精心一些挑选良师益友。”
“东方翊!”温若兰眼圈泛红:“谁要你嘱托我这些个?是不是还要说孩子娶妻要娶贤惠女,若是女儿,找夫君要找个忠义郎啊?”
东方翊勉强弯了弯唇角。
“我不准你有事!就是不准!”温若兰情绪有些控制不住,她内心的恐惧被无限放大了,不是不清楚局势如何,只是她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男人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让一切都恢复正常。
东方翊低头,吻住了温若兰的额头,他唇瓣微凉,颤抖着。
“去灞州也好,去燕都也好,不管到任何时候都记得,南疆有你的妻儿老,有你的牵挂。”温若兰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