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落水昏迷的少年,正是昨日快至戌时之际,远见一条乌篷渔船,破开晚浪,自蜀地方向而来,便闭封经脉,自沉江中的白子行。
谁也想象不到,这明明一位武道三重楼的高手,会如此故废周章,以让渔家救起的方式,潜入西江鱼市之中。
至于那渔家并未将其救起怎么办,那他也自会飘向下游的鱼市。断不可能滑天下之大稽,自己将自己淹死。
这也正是白子行想要的,无论此时鱼市之中,是否还有他方人物。即便有人注意到被柳家父女救回鱼市的白子行,也断然不太可能,太过注意这样一名落水且昏迷的少年!
还是自封经脉,发起高烧的少年……
白子行此时正穿着一袭麻衣,坐在乌篷渔船的船沿上,就跟寻常闲下无事的渔夫一般无二,一只脚踩着船板,一只脚耷拉在船下,嗅着鼻端传来的阵阵鱼腥气。安安静静地看着前方渔桥上,或吆喝叫卖,或讨价还价,或收绳起帆的一众渔家和买客们。
昨夜醒来过后,他本想在今日一早就于此处脱身,前往白灵儿所说的那处渔舍,打探一番鱼妖踪迹。却不曾想,被那表面“淑秀清新”的柳淼淼,拉着死活不放!
美其名曰,有恩报恩!得偿还了她“看见他,救起他,照顾他”的恩情,到时候方才两清,“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这时白子行才愕然发现,感情这姑娘,还真的挺不客气!这算不算意料之外?
不过无奈之后再想想,白子行便不怎么急于行动就是,正打算顺势而为,借机融入到西江鱼市之中,说不定有意外所获。尤其是在昨夜发现,西江鱼市之中,可能存在一位道门居士且其有所行动的情况下。
虽说,他并不清楚,一向比较认可与人为善的缘妖的道门,这次是因何而至!以他得知的消息来看,仅仅只是于山贼面前显了行迹,可到底那鱼妖所为是善,并无引来道门居士的理由!这也不排除那居士是邪门外道之人,所来目的不善!或许也如他自己一般,为了于缘妖身上获益……
总而言之,如之前所料,鱼妖之事另有隐情。这便更是促使他下了决定,静观其变,顺势而为。
此时正好是巳时,微风细抚,渚清沙白,百里江天尽皆笼罩在高天秋阳之下。这处渔桥还停着的二十多条渔船,被一片又一片的粼粼波光密密环绕。再加上此时渔桥上来来往往的渔家或买客,或收绳或起帆的渔船被渔家撑着在渔港里挪转,好一幕晨光和煦、朝气勃勃的景象。这在大安西南多连绵湿雨的秋季,分属少见。
因昨夜听了俏公子陈敬的话,柳家父女略一思索,便决定都留宿船上。这不今日一早,那柳大路吩咐柳淼淼小心留在船上,不用摆箱卖鱼之后,便从灰木大水箱里,用枯草串了六尾大鲤鱼,赶往鱼市刘档头所在的鱼庄,一是上交这次出渔的鱼货,二是向刘档头表示一下感谢,多谢其与陈氏陈敬公子的关照。
这一去,都有了半个时辰。
而白子行,昨夜醒来之后,便称自己是临江县花树乡人氏,姓林名南,与家人到酆都县白坪乡省亲。在乘船过江的时候,不料遇到一股湍流,自己被颠进了江里,又接着被江水一卷打进水里昏迷,千幸万幸飘到下游的白柳乡,被正好出渔回港的柳家父女救起。一阵千谢万谢之后,再被问起后面的打算,又说估计家人已经雇了人手,正沿江搜寻自己的下落。又因人生地不熟,打算在这西江鱼市找间酒楼住着,等着家人寻来,到时必有厚报!
柳大路沉吟片刻,又见白子行身上肌肤确实被泡得发白发软,又是昏迷发烧,便不疑有他,给他一身麻衣先换着,让他安心歇息。只是之后有了柳淼淼“挟恩图报”的一幕,说是既然要在西江鱼市等人,便干脆就在自己家,顺便偿还了恩情!也不知这姑娘怎么想的,白子行明明已经许诺必有厚报了!
此事已不必重提,白子行这下正坐在船头秋阳照耀之下,迎着阳光半眯着双眼,瞧着旁边渔桥上正讨价还价的一对渔家买客,一只右手则搁在半撑着船板的右腿膝盖上,下意识挠着因江水发泡有些起皮发痒的膝盖。
那名靛色布袍的中年人,国字脸,额头略突,头束布冠,正挎着一条灰布包裹,伸手指着前面渔船船头上用枯草串着的两尾草鱼,错愕道:“店家,这草鱼怎的那么贵呢?前几天才二十文一斤,今日怎的就要二十五啦?”
那船头正半躬着身子站着一名黑色猪皮围衣的干瘦青年,一直伸手在黑皮围衣上擦着,咧着嘴点头哈腰笑着,更一脸热情听着这买客说话。等着这人说完,这才咧嘴笑着朝旁一偏脑袋以示说错了,接着俯身提起那草鱼,摇头摆脑地咧嘴笑道:“嗨……您也不是不知道,这几天乡里传闻有妖孽作祟,咱们这鱼市听了三位渔档头的吩咐,戌时闭市!这不得不减少出渔时间,以致鱼产减少,自然这鱼价渐渐涨上!唉……您也别说了!都是乡里乡亲,这鱼我少您三文,您就拿走吧!”
那买鱼中年闻言略一迟疑,也就认了这乡亲,脸上露出笑意,拱了拱手,笑道:“那就多谢小哥啦!”
“嗨……客气!”那青年渔家闻言咧嘴一笑,朝天一抬手,随即将那两尾草鱼递给那人,笑道,“您啊!拿好,走好!”
可以白子行的眼力,却发现那干瘦青年藏在笑脸上、小眼睛中的狡黠,也看出了那两尾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