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干瘦青年再也受不了,便拉着渔网往水里沉去,一会儿才从他自家渔船边冒出头来。满头水淋淋的,一边咧嘴从嘴里吐出江水,一边欲哭无泪地“啪啪”拍打着因进水而臌胀起来的黑皮围衣,便重重“唉”了一声,哑声道:“淼淼,你就饶了我吧!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哼!!”见张老三服软,柳淼淼才瞪着杏眼,将手里的撑船杆收了回来,“咚咚咚”几步走到乌篷前,将那撑船杆顺了进去,这又回头瞪了一旁正惊愕没回过神来的白子行,凶恶道,“看什么看?你也想被我打脑袋?还不快帮我放鱼入江!”
白子行起身面色古怪地看着,这突然受到怒火牵连,只好“哦”了一声。连忙重新蹲在船沿边,伸手搭住水箱,又朝柳淼淼望了望。
二人这便一齐掀起那方水箱,将那十几尾鲤鱼连着江水一齐倾倒入江。“哗哗哗”好一阵水花声响,那鱼在水花里摆动,转眼便沉进江水里消失不见。
“快看!柳大路家,又放鱼入江了!”
“可惜啊!这不是有病么?”
“大老远网回来!要放,又何必网呀!”
“谁让人柳大路有本事呀!不在乎这一丁半点!”
“嘿!这谁家的小子?莫非是柳大路家的女婿?”
“就这样?跟个病秧子似的!”
“嚯嚯,不知道什么时候,谁家给说的媒!”
“听说是昨晚才从江里捞起来的!”
“噫……”
…… ……
渔桥上,渐渐围了一些人过来,都驻足看着这一幕。一时间指指点点,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柳淼淼全不在乎人家的看法,只是一直唬着脸,让白子行帮忙,直到将乌篷里所有的水箱全都倒完,又将空了的水箱全都码回原地为止。
等到围拢过来的人都散了,柳淼淼才气喘吁吁地坐在船头,小手撑着身子缓了一口气,小脸通红地慢慢躺在了船板上。兴许是觉得连秋阳都有些刺眼,便抬起一只手,搭在了汗津津的脸上,挡住了眼睛。
之前那些旁人言语,白子行听得是心闷不已。加上这一连来回抬着十几大水箱,此时是脸色苍白,同样满头大汗,看起来便更加虚弱了一般。可要不是他自封经脉,扼制武人气血,以堂堂一介武道中人的体魄,是怎么也不会如此不堪的。也因此,没人能看出什么异常来,更不会多加怀疑。
他狠狠喘了几口气,心下暗暗叫苦,自作自受!又看着脚下躺着没挪动,只是用手搭着小脸的少女。她的额头也还冒着丝丝热气,瘦弱的胸膛起伏不定,喘了已经好一会儿了!
他又望了望渔桥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似乎那边越喧嚣,这边便越安静。他似乎一下子又释然了,这一天来,不全做了些与以往性子不合的举动?!
白子行到底还是少年,自从遇到这柳淼淼,从对其“挟恩图报”的言辞感到惊奇的时候开始,之后就仿佛有了少年应有的心性一般。那初至白柳乡的郁结与焦虑,又随着后来的接触,似乎因这少女特有的活力,渐渐平缓了一般。所以,他才有了顺应柳淼淼的举动!换做以往,他早已拂身而去,暗中一人,打探妖踪!换做以往,他此时心头,也依旧阴翳沉重吧……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此时他似乎才想起来,自己还是个少年!
缘分一说,莫若如是!三教圣人,诚不欺我!
如果不是遇到柳家父女,他现在会在哪里?又会有着什么样的感受?
白子行想了想,突然莞尔一笑,也矮身坐在了船板上,也用双手撑着身子。他有些感慨地望了远处的江天山峦,又侧头看了看此时躺着一声不吭的柳淼淼,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问道:“累吧!为什么……不等柳大叔回来?”
柳淼淼微微侧了侧身子,让自己躺着更舒服些。虽说她已不再气喘吁吁,可依旧用手遮着自己的小脸,似乎是想遮住自己的表情,不让任何人看见。
就在白子行回过头来,继续望着远处秋阳照耀下的远方,以为柳淼淼不会接话,或是反过来凶自己一顿的时候,又突然听到一旁的柳淼淼低声说道:“我爹……有腰疾!”
白子行转头看了过去,默然不语,柳大路身患腰疾,是他早就看出来的事情。他只是看着一旁躺着的少女,已经微微蜷缩起双腿。又看她放下挡着小脸的那只手,露出依旧略有汗意黏着发丝的额头。看她呆呆地望着天空,望着没什么白云空荡荡的天空,听她继续低声说道:“船上讨活的人,本来就难!常年受水气侵蚀,少有不染上风湿寒痛的!别看我爹还能一个人按住一头肥猪的样子,可其实啊!他的腰疾很严重!只要沾水,一点凉意,就疼得一身大汗!”
“是我三岁那年!我娘难产死去,留下一个嗷嗷待哺的羸弱弟弟!那一年,乡里居然没有一家有孕待乳!那时候,我爹也还没有能网住金光鳞的本事!我爹为了筹钱到外乡给弟弟找奶娘!只能没日没夜,风里雨里地在江上捕鱼,疯了一般!他只是将三岁的我和新生的弟弟,留在未婚的舅舅家,托舅舅照顾!有一次,我爹一连出门三天没回!米糊?薯羹?鱼汤?家里的弟弟不吃也不喝,不哭也不闹!等到……等到我爹带着奶娘从外乡赶回来的时候!我弟弟,还是死了,死了已有两天……请奶娘的钱,是我爹潜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