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遂细问当日情形,只听小安子道:“……除了保龄殿下一路人,还有敏充媛在明充媛身旁,原本两拨人遇上,在碧波亭上说话儿,瞧见的人隔不远瞧着的……

“那会儿,保龄殿下没说话,趴在栏杆儿上瞅鱼呢,身边是同章公公和大宫女楼月,那敏充媛领了两个小宫女在亭外赏花,其他人在亭外候着。

“孙女使在亭中间与明充媛聊着,只有一个宫女侍候,正说着,明充媛往前一冲,便将孙女使推倒在地。

众人一哄哄上去,把人拉开,保龄殿下训了明充媛几句,就带人回了昭纯宫。后来贵妃娘娘亲去昭明殿,皇后身边的秋嬷嬷去过崇政殿,两刻钟回,约有两个时辰才下旨。”

这几年望月刻意引导,玉卿宫诸人在刺探消息上,多少比别人有心得。

尤其近身侍候的几位,更会不动声色地留心。

小安子这寥寥几句话,颇有些骨头藏在里面,也许玉容懂了五六分,雀儿懂了四五分,望月却一下子找到重点。

小安子在阴谋诡诈之道上确实有些造诣,不说是否清楚其中猫腻,只这番话说出来,就很有些水平。

望月淡眉微挑,笑道:“阿监,你可曾暗中打听当时各人所站方位。”

这些枝节,小安子并未刻意打听,可与他透消息的人,站在当时偷看的位置,指示当时的情形,虽未竟全部细节,大体也是明白的。

这会儿见公主,问就道:“大体上清楚。”

望月便从榻上起来,往书案前走去,雀儿连忙铺纸,玉容就去研磨,望月接过笔,三两笔画个简易的角亭,命小安子一一指给他看。

望月听完,思忖片刻,莫名一笑道:“你们日后有机会,可留意这个敏充媛,不要太刻意,顺其自然。”

三人心中有疑问,一时也压在心中,只道声“是”便不说话。末了,众人心中思疑,也再没有别的话,望月命玉容自去歇息,雀儿、小安子里外间值守。

别人怎么样,雀儿不知道。这一会儿儿躺在榻上,却完全地睡不着。

她一面思量着公主刚才说的话,思绪又不免有些游离。

她阿爷是个秀才,阿娘常说,阿公要是还在,阿爷定能考个举人,一家子就不至于这样窘迫。

可惜,阿公天天被大伯气着,早早去了,连阿爷拜祭阿公都不让,雀儿偷听大人的话,原来大伯不想让阿爷分家产,后来,大伯和阿爷分了宗,阿娘病了。

雀儿替个商人之女进宫,才换了钱给阿娘治病。

进宫学三个月规矩,她才明白什么是“人命如草芥”,将做奴才的愤愤不平死死摁下去,老老实实当起差。

尚宫局的嬷嬷见她安分老实,将她分到了郑修仪处,郑修仪有个温柔和善的名声,别人都羡慕她走运。

雀儿又何尝不暗中庆幸:一个位分高脾气好的主子,着实是她梦寐以求的。真正伺候了,发现这位主子不但心好人美,还是善舞的才女,陛下三五天就来一次。

两三年的功夫,郑修仪变成郑昭容,可谓前途一片光亮。

对于雀儿,郑昭容虽喜欢她,可昭容身边的几位姐姐,却总说她嘴巧卖乖,机心太重,里外容不下她,她依旧不得郑昭容重用。

后来,陛下幸了郑昭容的司记女官绿蚁,昭容与陛下哭闹两次,陛下极少踏足永宸宫东殿,郑昭容由此失宠。

郑昭容由此向她家人求助,却也是无济于事,陛下干脆再不来了。

郑昭容终日以泪洗面,将怨恨良人薄幸的幽怨诗词挂在嘴边,雀儿念着她以前善待的情意,有机会不免殷勤劝慰,时常得到的答案却是:“你又懂得什么?”

雀儿不是满脑子上下尊卑,只知道一味愚忠之人,她也渐渐明白,一个只把你当奴才的人,从来都不会看重你。

不到一年,郑昭容就病死了。

她又被分到一位褚昭仪处,褚昭仪比郑修仪更高贵,也更有前程。

可这褚昭仪人前娇柔妩媚、言语玲珑,人后是个性情狂躁、手段毒辣之人。

一遇不顺心的事,就对下人朝打夕骂。近身侍候的,是她的左膀右臂,像雀儿这种人微言轻、没有后台的宫人太监,不知被她虐死了多少。有两次,雀儿也差点就一命呜呼。

后来,一个宫人实在受不得煎熬,将事情捅到严淑妃面前,却被定罪为恶奴诬主、以下犯上,之后再没听过她的消息。

也正因此事,褚昭仪□□之事曝光,被皇后娘娘连降sān_jí。

她又做傀儡诅咒皇后娘娘,被陛下直接贬成了充媛。褚昭仪成了褚充媛,更是变本加厉。

雀儿不敢再留,几乎花光所有积蓄,才使自己被裁撤下来,这一次就到了公主这里。

玉卿宫是她进宫后最落魄的去处,但她才从褚氏那里逃生,心还在扑通扑通乱跳,后怕地很,还活着就该谢天谢地了,怎还会挑肥拣瘦?

她从未富贵过,却见过由富贵骤然跌落的,甚至死得不明不白的。

她觉得这皇宫内苑,非是“可怕”二字可说。

她没想到,入玉卿宫后,却迎来进宫后最轻松快乐的日子。

有时甚至觉得,她十八间从未如此敞亮清明过——在家时爷娘疼爱,弟妹也是乖巧,父亲看重长女,读书识字也不撇下她,与玉卿宫里相比,却总觉得缺了什么。

她暗里比较阿爷与公主,即觉得亵渎,又觉得违和。

想到公主,她觉得心潮澎湃、难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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