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净鞭三响,卫士高唱,群臣慌忙敛容肃立,皇帝已要进殿了。

望月见此情形,登时泪做蝴蝶飞。

将身一扭,踉跄着向殿中小跑,到尽头时向右一拐,冲上了这个品字形大殿的上口之位。

冲到地方,这时才将动作缓下来,走到庭当中,向刚刚坐定的九五之尊哭道:“儿臣玉卿宫嘉善有冤情陈诉,请示父皇明听。”

这皇帝声虽威严,却不见恼怒,沉声道:“有何冤情,可以诉来。”

望月赶紧行三跪九叩之礼,凄声泪雨,将事情的因果备陈一遍,最后总结:“儿臣生母虽然鄙贱,一己之身却是父皇血脉。自幼而长,无时不刻不以为大德圣皇之子为荣耀。

“内则宫规,无一刻不铭记在心;真道美德,无一时不检视言行,如此,方不负父皇眷顾恩养……

“典仪小官本是无心,王都尉也只是轻微小伤,儿臣只希望他忍一念之恶,盛会上且饶恕那小官,未免为父皇圣寿添晦气——

“父皇,虽是儿臣自不量力,强揽闲事,这句‘不知死活的贱婢’,却万万不能承受。

“儿臣虽不以残驱低贱,却抵不过群言沸沸、三人成虎。

“儿臣仅因是父皇之子,生来便唤金奴银婢,饱啖甘味美食,绮罗缠背,宝殿安身,一身所有,皆赖父皇母后所赐。

“今生无以为报,实不甘令父皇母后蒙羞,使父皇之英明受损,母后之清誉玷污。

“请父皇贬儿臣为庶人,儿臣情愿做一村妇,余生布衣素食,祈祷父皇万岁,母后延年。万望请父皇成全。”

皇帝听完这一番话,脸涨得紫红,真是怒火填胸、恶气冲天,厉声道:“如此无礼,如此无礼——王都尉是何人?叉上来。”

两边黄金宝甲披身、方天画戟在手的亲卫闪出四个,直向殿右廊中气昂昂走去。

一时半刻,那王都尉被押至驾前,像个软面条儿一样跪在庭中,全没了之前的神气活现。

他身后还跟着一老一少两位官员,看长相是这王都尉的父辈和兄长。

那老者道:“陛下圣安,实是微臣教子无方,又不能善加约束,才有今日失口乱言、冲撞公主之罪。

“微臣逆子虽万死难恕其恶,追根究底,子不教,父之过,逆子罪孽,微臣愿一力承担,愿以死谢罪。”

那兄长似也要说话,刚才还像软面条的王都,突然灵力灌身一般,凄声叫道:“父亲,孩儿不孝,酿此大祸。陛下,罪臣一人做事一人当,不愿连累父兄母妹,请陛下赐臣一死吧。”

皇帝冷笑:“并州王氏,当真了得,还欲要挟于朕?真是了不得。”

他突然声音一扬,朗声道:“中书令即刻拟旨:兵部尚书王氏,奚县都尉王氏,为父不教,为子不肖,无视尊卑,狂言罔上。侮辱公主,藐视朕躬,着革除一切职务,闭门简出,自省罪愆,御史监察,以观后行。

“朕之亲女,和圣嘉善公主望月,自幼蒙难,少小艰危,仍不失咏絮之志,而终有孝慈之心。笃志诗书,不废于三冬九夏,殷勤女学,不辍与春困秋乏。

“昔有南公子敬父,不惜以血肉之躯伺虎豹;亦有童子杨怜女,情愿以三世基业酬文武。朕躬悔自身失察之过失,怜望月念亲之中心,兹赐而贵圣皇爵,望汝此益加勤勉、殷勤宫事。此谕。”

此谕一出,立刻有人出班谏止,皇帝余怒未销,毫不留情道:“敢有矫言谏阻者,与王氏同罪并罚。”

便有几个骨鲠的,也要被人拉住——当今这位圣主,虽然以雄才大略、气度宽宏著称,可他雷霆一怒,真正敢拂逆其意的还真没几个。

嘉善公主因气怒攻心、悲愤袭神,被送返回宫。王氏父子二人因被罢免,带着亲属家眷灰溜溜打道回府,万寿国宴当然是要继续。

才开始,无论是文武臣工,还是侍从伎乐,都不免战战兢兢的,到底底下的歌舞戏乐,还有众人的礼品,让皇帝开怀几回,气氛渐渐地热烈松快。

总算这个万寿节安安稳稳地将要挨过去,不欺宴饮将尽时,皇帝驾前的总管太监容海,与皇帝耳语几句。

由此刻起,帝王心思不知放到什么上去,气氛又降到冰点。明眼人都知皇帝重又怒火高炽,一个不小心,又要有人倒霉了。

挨到亥时宴散,众人便似火烧屁股,忙不迭地离了这大内皇宫。

怎么回事呢?原来望月料到早晚会有人刁难她,便只情以王都尉作筏子,干脆将事情闹大了。

当着满宫殿的内客外宾,也因沈氏皇族的发家史,一直为屹盛入不衰的门阀轻薄诟病。

皇帝雄才大略,有心要弹伏世家,定会惩处敢于欺侮她的出头鸟。

另一方面说,她这自尊心强、又有点不管不顾的性子传出去,那些喜欢攀高踩低的人,或多或少会顾忌她,她这全无根基的皇室草根,多少有一时安宁。

没想到,皇帝竟然这么给力,打脸王氏打得啪啪响。望月这个捅事儿的者,都替他们疼得慌。

如此,难免又留下后患,恐怕有人会说她为一己之辱搅乱万寿盛会。

与其坐立不安,日日患得患失,她干脆“自戕”一回——原因就是破坏盛会,不是人子之道,故而无颜见人。

宴会早已散讫,已是四更天了。东西六宫、前朝后殿皆是一片阒寂,一点灯火也不见。

玉卿宫中也早歇了灯火,可是此情此夜,没一个真能睡得踏实。

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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