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氏回到将军府,靠坐在起居间的软榻上,心底里那股子冰寒仍然一波一波地往外冒。
侯府选媳居然加入了凭脉这一关,请的还是医术卓绝的云隐大师!宛儿的脉让大师那么一搭,只怕她身子里的那点老底立时就能被看穿了。以后,别说是同侯府结亲,便是普通人家只怕都难了,哪有人愿意娶回个阴寒体质不能受孕的人做正室?虽说云隐大师是世外高僧,不该说的不会说,但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长宁侯府临阵退缩,个中缘由,有心人便是打听不出,猜也能猜到。
再者,云隐大师或能诊出宛儿是中了冰间花,亦知道此事尚有解,可侯府那边会配合么,只怕他们知道了这背后的隐情,这事儿便再无一丝转圜的余地了。那位太夫人向来精明过人,先前是一来有皇后的情面在那里,二来自家宛儿的条件又在这里,她才有了几分要首肯的意思,饶是如此,也还找了司家的姑娘来唱对台戏,同司家的接触一样没落下,就这么态度暧昧着,即便有皇后隐晦的保证,她仍不敢百分百确定这事就没有变数,毕竟来说作为姻亲司家亦是上上之选,司家姑娘又与宛儿齐称云城双姝,选谁不选谁,也许就在太夫人一念之间。可是,一旦她知道在她极看中的子嗣之事上宛儿有了这么个缺陷,那时别说是皇后,就是皇上的面子,只怕也不会给了,更何况,这事儿要是说穿,人家也在理上,便是皇上贵为天子,感觉亏欠将军府再多。也不能在这事上强压了下去,除非是抬进去做妾!
至于冰间花有解一事,更是想都不用想了,太夫人怎肯让唯一的孙子服那子宿草,即便全然无害她也不可能答应,娶谁家的姑娘不是娶,何苦让自己的孙子受那个委屈冒那个险?若说,那世子可能已经服了子宿草了,这话却是提也不能提的,秋水庄上那一摊子事扯出来。无论对秋家还是对苍家都没有半分好处,不然,侯府责问一句。何以世子在秋水庄竟被人下了那阴损的子宿草?再往里边查上一查,只怕掏出来的窟窿就再也填不回去了。
这事儿绝不能露了馅儿。
宛儿绝不能让云隐大师把脉。
不!秋氏猛地起身,脉要把,但不能让人把出端倪来,要让云隐大师把完脉。认为宛为身子骨康健无忧,而且易孕宜子!对,她当年不也是……然后就生了龙凤胎,宛儿自然也是有这个福气的,若不是那该死的冰间花,她们何至于此!想到此处。秋氏再次深深地后悔,不该让宛儿去梧州的。就为了宛儿常年在外祖家的事,她在婆婆面前不好做人。如今,宛儿这般娇俏可人,婆婆待她总有些淡淡的,远不如待长房那俩丫头亲昵,论缘故。还不是因了这事种下的心病。唉,若非念着母亲的恩情。又怜她老来孤苦,她也不会一意孤行地送宛儿去给她承欢膝下,也便不会造成如此可怕的后果,令宛儿一生的幸福岌岌可危!
秋氏盘算良久,便换了身衣裳,只带了秋荷一人,悄悄从边门出了府。
马车载着秋氏二人停在望云巷的一座宅子前。
车夫跳下车,在门上二重一轻拍了三下,片刻之后,门里边传来轻盈而急促的脚步声,“谁?”
“夫人来了。”车夫答完,便回身上了车,将车子赶到侧门边候着,很快,只听咯吱一声响,侧门由内打开,他便将车驶入内,待马车停稳,早有候着的仆妇取了脚凳放在车前,秋荷先下车,扶了秋氏下来。
“南大娘人呢?”秋氏下车便问。
“回夫人,南大娘在药房。”那仆妇垂首答道。
秋氏点点头,便直接去往药房。
南大娘进了药房是不允许人随意打扰的,她只有亲自前去见她。
到了药房门口,秋荷上前叩了叩门。
“何事?”里面传出南大娘带着倦意的声音。
“是我。”秋氏道。
门开了,秋氏一个人走进来。
“夫人急着来这边,可是有什么事?”南大娘急急问道,她较之两个月前消瘦了许多,更显得颧骨高耸眼眶深陷,倒显出了几分异族人的模样。
“嗯,宛儿的事,有些不好了,你一定要想想办法。”秋氏道。
“您别急,坐下慢慢说。”南大娘扶秋氏坐下,又倒了杯茶送到她手中,这才在一旁坐了面带忧色地望着秋氏。
秋氏喝了几口热茶,才缓缓地将目前的情形,以及侯府欲请云隐大师助阵的事说了。
南大娘听完,脸色变得凝重。
“你能不能制出药,让宛儿服了,能掩住那冰间花的脉象,让她像个正常的孩子?不,若能看着像宜生养的体质更好,可以吗?”秋氏扶着桌沿问。
南大娘默然不语。
“怎么样?”秋氏面上闪过一丝惊喜,张嘴发问却不免带了几分小心翼翼,“你不说话,就表示有办法,对吧?”
看着面前焦灼得有些失了方寸的秋氏,南大娘心里暗暗一叹,可怜天下父母心。夫人看着性子温和,但内里的刚烈只怕比起老夫人也不差什么,为了女儿,便是只有一丝希望,恐怕她也是愿意搏上一搏的,正因为如此,自己越发的为难,真不知当说不当说。
“真的有办法?”秋氏又问,这次的语气中多了六七成的肯定。
南大娘倍觉沉重地点了点头。
秋氏重重地舒了口气,脸上便露出了笑容。
“我就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这用药的事还没有难倒过你。”
“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