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静思斋风平浪静。
侯爷以己为饵,日日挺在床上装垂危,却连水草都没能挂上来一根半根。
儿媳妇每日来问安时,都会悄悄替他扎几针,便是这几针,令侯爷脉像一日更深似一日地沉疴难起,他本人却除了虚点弱点气力少点之外,并无旁的不适。
要瞒着人并不难,可是,床上枯躺之时日难捱,对于要么驰骋沙场热血快意,要么流连花丛fēng_liú快活的云侯爷来说,尤甚!
“侯爷,侯爷……侯爷怎么还不醒,是不是有何不妥?”
许氏眼尾带着缕疲倦,神色隐隐有些不对,便是得了云战的首肯,顺水推舟也好,将计就计也罢,眼下使的这份计策却是拿云战的身体在作伐,不论儿媳妇兰兮表现得多么胸有成竹,侯爷一日未能痊愈,便一日如头悬利刃。
几日下来,一无所获,侯爷看着却越来越不好。
许氏再看兰兮时,目光中便掺上了些许意味不明的探究。
她心里其实是有些不高兴的。
她对于这个儿媳妇的事,倒是听说了不少,许氏自来是个细致的人,在侯府当家这么些年,明里暗里那么多人盯着她这个主母,她更是养成了谨小慎微的习惯,便是往自己院里添个使唤的人,也会令人查个清清楚楚。
她审视兰兮的身世过往,方方面面看过,想过,似乎,与以往往身边添使唤丫鬟并无明显不同。
待兰兮入府,却是完全没拿自己当外人,亦无新媳妇该有的恭谨羞怯,出手就掺和上这等性命攸关之事。
没有哪家的新媳妇会是这样的。
许氏直起腰身。微微转首望着兰兮,又问了一遍,“侯爷是否有何不妥?”
语气中不知不觉带了些责问的意味。
端云眉头一跳,正待说话,却见父亲缓缓掀开了眼帘。
“爷好着呢。”云战幽幽地道,目光扫过妻子的脸,微微一顿。
许氏早已偏首,从陈嬷嬷手中端过药碗,屈身在床边坐下,神态端和。舀了小勺的药缓缓送至云战唇边,温声道:“侯爷先把药吃了。”
云战振夫纲的一眼被妻子无视,儿子瞪过来的那一眼他却结结实实地受了。不由得有些郁闷,闷闷地喝尽了药。
他当然知道端云在恼什么。
这小子,倒知道疼媳妇。
云侯爷还捎着苦涩药味的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弧度。
多情老子,有个专情儿子,还真是不错。
他倒要看看。朝堂上那些老龟毛还能不能整日放屁,说长宁侯德行有亏,不如镇北将军品格端方!
得赶紧地让那小子承了这爵位!
云侯爷精光陡升的眼睛,倏一下瞄向了自家儿媳妇……的腹部。
得快点有个小孙子,小小子出生了,他老子就能承爵了。他老子的老子就能无爵一身轻,天高任鸟飞,花丛任我行了。
“爹!”端云莫名警觉。将娇妻往身后挡了挡,星眸盯向面色诡异的云侯爷,“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噗——云战一呛,直觉刚刚咽进去的药汁忽一下翻腾着想往外喷。
“你小子怎么说话的?”就算不当老子是老子,好歹也当老子是个病人吧?
端云没有答话。只是那眼神,透出明白无误的警告。
“爹。我看看您的脉?”兰兮出来打了个圆场,走上前时,悄悄地拉了下端云的手。
“病重”持续到今时今日,再往下走不太容易了。
昨晚兰兮与端云商议过,既然引不出“蛇”来,干脆封掉洞口好了。
那“蛇”要么安分守己留在洞里,自此大家相安无事;要么贼心不死自己钻出来,到时再见真章。
只是,这“洞口”要怎么来封需要商之于侯爷。
是她悄悄地将侯爷治好,功劳却算到周显等人身上。
还是,她站出来,治好侯爷。
“不如你直接出来。”云战略一沉吟,便道。
“是。”兰兮笑着点了点头,倒是与她不谋而合,有了世安堂救人之事,她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实际上,也藏不住了,倒不如大大方方地走出来,站到明处。
许氏微愣,不由看了兰兮一眼,细眉微蹙。
治好了令群医束手无策几乎被定了死刑的侯爷,将是好一场风光!
儿媳妇新进门,便救了公公的性命,又将是好一段佳话!
世子娶亲之事并未在昆城公开,除了侯府众人,外面知道此事之人极少,知道少夫人其人之人更少。
自此,倒是要横空出世了。
“侯爷不同吴先生黄先生他们相商之后再决定么?”许氏忍了忍,觉得这事算不得军务政务,至少也不全是,其中涉及到端云媳妇,也算是内宅之事,既关乎内宅,她作为后院主母,自然管得,最起码也说得上话。
“商量作甚?这干他二人何事!这是侯府的家务事。”“家务”二字云战咬得极重,微眯的眼中一片冷然,敢把手伸到静思斋来,迟早剁了丢出去喂狗,眼光扫向许氏,“内院盯好了?”
许氏脸上陡然闪过一丝恼怒,还有些委屈。
这么些年,她打理侯府内院,大事也好小事也罢,不可谓不经心。
任凭哪一个正室面对层出不穷的侧室小妾,且正室是有儿子的正室,小妾是无所出的小妾,谁人能做到她这般?可以这么说,除了名分,侯爷对他的美人们能给的不能给的都给了,她呢,同样如此,对那满园子的“妹妹”,除了主母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