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侯府有客至。
云锦傲如松柏一般挺立在正厅,目光从众人脸上漫扫过,笑意矜矜地道:“侯爷、夫人、世子爷……我是来传旨的。”
云战近日精神渐好,已不再卧床困养了,今儿听得侄孙远道而来,他便凑了兴第一时间露面了,哪知一见之下即惊得瞪大眼,指着云锦道:“这是三叔家的那小子?这小子从来没个正形的啊,今儿怎么,人模人样的了?”
云锦比端云小三岁,今年也有十五岁了,云战虽说常年在昆城,与云锦见面不多,但对其二世祖的印象还是极深刻的,他的“英雄事迹”云战也听了不少,在他心里,云锦这小子往好里说就是个不着调的,可眼下看着,那调儿虽算不上极正,却也跟脱胎换骨了似的,出息了。
“叔爷,不带这么埋汰人的,我咋就没正形了?”云锦冲端云直挤眼,哀怨道,“小叔,你也不帮我说句话?”
端云冷着脸道:“不是来传旨的吗?”
云锦一听,脸上的哀怨更盛,眼巴巴地瞅着端云,那小眼神揪的,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云战笑起来,看着许氏道:“这就对了!方才我真以为自己眼花!”许氏也撑不住笑了。
云锦见装不下去了,嘻嘻一笑,随即又正了神色,自怀中掏出密封着的圣旨,拆了,双手举起,清咳一声,肃然道:“长宁侯府众人接旨——”云锦的眼睛忽然瞪大定住不动,嘴巴张成了半圆形,而后,他的眼睛上下左右乱转一圈,来来回回将手中的圣旨读了三五遍,表情越发呆滞惊悚,跟见了鬼差不多。最后干脆蹦到端云面前,直接把圣旨往他手中一塞,磕磕巴巴道,“小叔,小叔你自己看看,我好象突然不认得字了,不,这上面的这些字我都认得,就是那意思我看不懂……”
端云展开圣旨,溜了一眼。唇边便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旨意果如他所料,确是去端云而立云锦为长宁侯世子。
“小叔?”云锦眼瞅着端云淡定不过的样子。急道,“圣旨上说的什么?”
“就是你以为的那样。”端云瞅着云锦似笑非笑地道。
“啊!”云锦惊跳起来,“皇上真的要我做世子?这怎么可能?我可不干!打死我也不干!”
云战与许氏齐齐一惊,云战劈手夺过端云手中的圣旨。
端云却是看着云锦道:“皇上可还有话说?”
“啊……”云锦呆呆的,忽而点了下头。掏出个巴掌大的小锦盒,“啪”一下打开送到端云面前,口中道:“皇上口谕,你要吃了这颗绝嗣丹,方才的旨意才能作数。”
“绝嗣丹?”许氏惊呼出声,脸上的震惊加深为惊痛。她伸出手紧紧抓住身旁的云战,“侯爷!”
改立世子之事是端云暗中筹谋的,除了他和皇上。就只有楚明辰和司长忧知道,连新世子人选云锦也是蒙在鼓里的,就更别提云战和许氏等人了,端云不知云战若是知晓会如何,但许氏若知必定会坚决反对。因此,自一开始端云打的便是先斩后奏的主意。待米已成炊他们不接受也得接受了。
现在一记焦雷在长宁侯府当头炸下来,效果当真不同凡响。
茹氏亦惊得失手打了手上的茶盏。
“他,当真吃了那绝嗣丹?”茹氏身子猛地前倾一把扯住瑞娘的手,紧紧攥住急声问。
瑞娘手上吃痛,眉头蹙了蹙飞快松开,低声而清晰无比地答道:“吃了。”
茹氏晃了晃,眼睛亮得灼人,直瞪着瑞娘,厉声喝道:“他也敢?他怎么敢!许氏是死的?云战也是死的?嗯?”
瑞娘面上闪过一丝迟疑,却也不敢隐瞒,“没来得及……都被惊住了,世子反应奇快,一下便将那绝嗣丹纳入口中,待侯爷、夫人回过神,木已成舟。”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茹氏面色苍白似纸,无力地软坐在榻上,口中喃喃,指尖轻轻抖个不停,竟有些失了心志的样子。
“主子,您先喝口热茶。”瑞娘暗暗着急,但素知茹氏的脾气,不敢造次,只在一旁屏息静候,过了好一会儿,见茹氏气色缓了些,眼神也恢复了几分清明,这才小心翼翼地动了动。
茹氏果然缓过来了,她接过茶,一气喝了进去。
怨不得茹氏这般,子嗣是她一生之痛,亦是她所有盘算的症结所在,如今竟听闻有人将这一症结给解了,她如何不惊怒非常?
她等了一代人,等了近二十年,等着看的一场好戏,还没开演即要落幕了,这叫她如何甘心?
如何甘心?
谋划这件事的人是谁,茹氏心知肚明。
端云竟然为了那个女子甘愿自动绝嗣,他竟然情深至此!若是当年……若是当年,他也能——茹氏一念及此,只觉万箭穿心一般,痛不可当。
茹氏却是误会端云了,绝嗣丹并不是他的手笔,他服药之举不过是顺势而为。
那一切发生得太快,当许氏意识到自己唯一的儿子,长宁侯府唯一一滴骨血,就在她面前自绝了子嗣,她眼一黑便晕死过去。
这时,许氏幽幽醒转,睁眼竟看到自己夫君坐在床边,愣了愣,忆起前事,当即心如刀绞,猛地伸手拉住眼前的男子,抖着唇问:“侯爷,妾身是在做梦……梦到端云他……那是梦,是吗,侯爷?”
云战眼中闪过一丝怜惜,口中却是道出对许氏而言异常残酷的事实:“夫人,我们的儿子服了绝嗣丹。”
“不!”许氏痛苦失声,却又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