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了今儿这一步,算是成功了一大半。可茹氏心里不仅不觉轻松,反而隐隐有些不安,每一步安排都顺利到位,该断的已断,该留的已留,大局已初定,却又是为何不得安稳?
茹氏抬了抬手,瑞娘见状,忙上前替她揉肩。
肩上力度适中的揉捏轻缓进行,带来阵阵松快。茹氏双目轻合,缓缓梳理自己烦杂的心绪。她之所愿,行到端云身上,他日若有变数,便是落在兰兮身上。茹氏怎么也没料到端云看中了死活要娶的人竟是绝谷后人,绝谷擅医擅毒,虽说这些年声名不显,可烂船还有三千锈钉呢,茹氏可不敢小瞧了人去。
想起来,茹氏便有些后悔,昨日或许不该轻易答应了那丫头的提议!
那丫头说,身上中有风华绝代并非一定不能生育,只要肯豁得出去。
那丫头还笑得那样笃定地问她,你是知道的吧?
茹氏猛地直起腰,身上陡然释放出一股冰寒之意,瑞娘忙歇了手,后退一步垂首安静侍立。茹氏腰背挺得笔直坐着,默默出神,眼中冷峭之色愈盛。没错,不是完全没法子,但那法子也等于没法子,豁出了那条命去,她还要孩子做什么?!那丫头说得倒轻巧!
可是,她又怎样说来着……若因之而失去夫君失去家,不如以命相搏赌上一把,输了,不过是提前走到曲终人散那一步而已,反正她若无法生儿育女,最终她与端云的幸福日子也到头了,便是姻缘还在,她也无法得开心颜,行尸走肉般活着与死了无异,不若一拼,就算输了赔上一命,也还能留下一个孩儿,延续她的生命!
若是赢了……那时,那丫头灿然一笑,容色之美竟夺人呼吸,她说,若是赢了,赚的太多——所以,我赌!
没有活命的机会,连万中之一也没有!茹氏一向笃定,这一生都笃定是如此。
所以,在她与当年的长宁侯恩爱情浓生死不离之时,在她因为不孕而被人诟病相逼之时,在她最终被逼至妾位之时,她从未想过行那一步,不,或者应该说她从未把那当作一步可行之路。赌吗?她不赌必输之局。至于,拼了性命或能留下一个亲生孩儿之说,更是荒谬可笑至极,她这一辈子的生活酸甜苦辣百般滋味,岂是他人能代替的?!便是她的亲儿也不行!她没这么傻气!
那丫头要作死,她自然不会拦着。
她甚至会竭尽所能,在那丫头丢命之际替其保住那婴孩,孩子娘去了,留下嗷嗷待哺的孩子,孩子爹想必能有所体会有所感悟,不是深爱着么,深爱的女人为了替自己生孩子惨死在眼前,会痛彻心扉的罢。她等着呢。
至于多出了一个孩子,很简单,除掉就可以了,这府里香火有继,总有一滴血一根苗,不会多,亦不会少。
端云不知在西院缔结的那一个赌约,与心爱之人一夜缠绵,此时正满心欢喜,按住怀中要起的人一顿亲吻。
“小兮,娘子,你真好,要是没有你,为夫可怎么活呢。”
兰兮连娇羞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是,某人一夜需索无度。
二是,她在自己身上行了招险棋。常言道,富贵险中求,为了她与端云的将来,她倾力一赌。只能说,豪赌,伤身。好在,她夫君知自个儿昨夜过分了些,她虚弱上一日半日,他不会疑心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