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颐院,一起用过晚饭,祖孙俩坐着说话儿。
“秋月比你大三岁,今年也有二十二了吧,前些天,她姑妈托人求到了我这里……你对秋月到底是个什么想法?若是有情,就该早些给她个名分,若是无意,也不能再耽误人家了。”
秋老夫人语气虽温和,但这话里的薄责却也极明显,不管你对人家姑娘是有情还是无意,总这么暧昧不明地放在身边是不妥当地。
秋夜白玉般的脸上浮出一丝窘迫,他忙站起身:“祖母此言,孙儿竟有些听不大懂!秋月若要出去,于孙儿跟前不过一句话而已,又何来耽误之说。祖母既觉得不妥,那孙儿这便将秋月身契赐还,着她离庄。”
秋老夫人一时语噎,望了秋夜半晌,摇了摇头,笑道:“你倒学会了装傻……你即便没什么,我就不相信,秋月心里的想头你会不知道?”秋老夫人嗔怪般地瞪了秋夜一眼,脸上带着些调侃的笑,心里却在冷笑,男人么,惯会如此,既要享受软玉温香软语温存,又想撇干净不负责。
“孙儿这两年病着,自顾且不暇,连祖母这里都未能稍尽孝道,又如何能顾及一个婢女心里的想头……”
“秋月这孩子可惜了……”秋老夫人叹了口气,缓声道,“算了,这事就当我没提过罢,你也不用撵秋月出去。你方才不是说她今儿回家去了么,说不定人一家人已经议定了,现在离院等着求恩典呢。”
秋夜一笑:“那孙儿便多赐她些财物,让她可以风风光光地出嫁。”
秋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讥诮。
“不知宛表妹身子可大好了?听说这几日已经停了药了。”
秋老夫人点了点头:“这丫头早上还来我这儿坐了些时候,还说要去看你,被我拦着了,她这也才刚好,若是过了病气给你可了不得。”提起苍宛儿,秋老夫人的语气虽还是淡淡的,但脸色柔和了不少。
怕宛儿过病气给他,又何尝不是在说怕他过病气给宛儿呢。秋夜笑笑,那句去看表妹的话便淡淡地咽了回去。
又说了会儿闲话,秋夜便告退出来。行出松颐院,秋叶上前悄声回禀:“酉初黄妈妈收到封信,是由百草园的小厮直接递进来的,没走门房。信是黄妈妈的侄儿写的,黄妈妈看了信脸色很不好,晚饭都没吃,在房里关了好一会儿。后来几次到鹤年堂门口探查,大约是急着见老夫人。”
秋夜点点头,负着手沿回廊慢慢往前走,晚风中,发丝与衣袂轻扬,身姿如诗般地写意飘然。
兰兮在马厩忙到半夜,倒没感觉有多累,只是总在碰水,双手都泡皱了。
回到房间,发现桌上竟然有一封信。
是小玄的!
淡黄的信笺上面,只有一句话:小玄想姐姐了。
她也很想小玄。在黄氏家里看到小康,她先是想到了自己,后来又想起了小玄。最初带小玄到月窟时,他被宫主封了经脉昏睡着,却又一直睡不安稳,又怎么可能睡得安稳呢,他遽逢那样大的变故,体内且有剧毒蠢蠢欲动。她便整夜整夜地抱着他,白日里就用药让他沉睡,直到宫主制出了第一粒解药,小玄才清醒过来,那时他已经瘦得只有皮包骨头了,巴掌大的小脸,衬得一对眼瞳黑宝石般的又亮又大,她未及开口,他便偎依过来,唤她:“姐姐。”
那时候,她便知道这一辈子,她都会护着小玄。
想到端云那道禁足令,兰兮就头痛。
这边,兰兮惨遭禁足,住在隔壁的麦冬,则被人彻底遗忘了一般,每日早出晚归不知道哪里逛去了,自由得跟风一样。
“兰子,你昨儿被罚了?”
兰兮反正也没事可做,便又来到马厩喂马,麦冬却突然跑了来,鼻尖带着微汗,显然是急赶回来。
“刷了刷马,没做到多晚。”兰兮笑笑,一边往马槽里添着饲料。
麦冬懊恼得跺脚:“我昨天该早些回来的,不然也能帮帮你!”
“没事,这活儿又不重。你又去厨房了?”
“不是,去百草园了,他们是早上往各处送花送草的,闲话特别多,厨房那边我都是晚饭那会儿去。”
“都在说什么闲话呢?”
“啥都说,主子忽然多喝了两口汤他们都能分说个子丑寅卯出来,一个个都快闲出花来了,不磕牙能干嘛。”
兰兮扭头看了麦冬一眼,她向来最爱说这些,怎么竟有些兴致缺缺的。
“兰子,你昨天去了秋月家里,做什么去了?”麦冬忽然问,神色显得颇为认真。
“她回家有事,正好身体有些不太舒服,公子便让我陪着去了。”兰兮答得甚是坦然。
“唔……”麦冬慢腾腾地搅着马槽里的饲料,惹得正津津有味用餐的马儿不满地喷了几鼻子粗息,“大家都在说,秋月很喜欢你,要收你做义妹,所以带了你回家见亲。”
兰兮一怔,之后便笑了:“这有什么好说的,还不如去说主子喝汤吃肉的事。”
“哼哼!”麦冬皱皱鼻子,翻了个漂亮的白眼,慢吞吞地道,“秋月这手里,可不是拎着肉么!秋水庄上下,谁不知道秋月在离院那就等于是半个主子,她走出来摘个花拈根草,那背后伸着手的,可是公子本人。”
这意思?
兰兮有些不确定地问:“是在说公子要秋月收我做义妹?”
“是不是收义妹难说,但公子要抬举你却是千真万确的!依我说,收义妹八成就是个幌子,秋月在公子跟前再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