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高坡就是一张沧桑的脸。
陈天戈一大早就迎着冷风站在山顶,入眼的全是一道道的沟梁,还有隐约的炊烟。
这是一副画面,厚重、雄浑的传承画面。
陈天戈被师伯灌输过很多关于国画的流派印象,却从来没讲过有谁曾可以画出黄土高坡的魂来。
即便是陈天戈波浪不惊的道心,此时也被这样的景象震撼了。
似乎无法用具体的行为和动作来表达这一份感触……
村子里的鸡鸣犬吠带活了整个村民,现在山岗上能看到各个院落里开始有走窜的人。这一副画面活了,让人可以油然升起希望……人就是一切的希望。
陈天戈是真懒得去镇子里,那怕就是坐炕上发呆也比在这大冷天乱跑舒服。
可惜,他躲不了,自己的提议还得靠他去帮着完成。
陈天戈想过把钱扔下算了,也这样说了。韩俊梅坚决反对,不说家里人会不会把钱折腾了,就凭自家爹娘哥哥,没有谁有陈天戈这样的格局,也没这样的思维。
他们……他们或许真的会把钱存起来,然后每天看看存折上的数字,偷偷的笑。
韩俊梅学经济的,她懂理财,韩俊梅是在这个家长大的,她也知道自家人的斤两。
车子到了镇子上,并不是多大的稀奇事儿。二十多年的改革开放,成就了许多的先富乡民,虽然不至于随处可见,倒也有些汽车跑窜着。
“一般都过了十五才会做买卖的,这时候怕是……”
“那有啥?小妹,大不了咱挨家问!”
二憨货从看到陈天戈的车以后,再没有开口闭口的贱货,反倒有点谄媚的叫着小妹。憨货不傻,这是真的。
“你去问呀?不嫌败兴!”
“我去就我去!咱是花钱,败啥兴?”
陈天戈倒觉得这二憨货才是深谙人生哲理,简单直接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途径。
“你家房子卖不卖?”
“不卖!”
“两万!”
“不卖!”
“三万五。”
“不……呃……你能出的起三万五?”
第四家时,终于有了来回话。看来有戏。
这情形陈天戈想起了自己在不同的古玩市场打听二叔三叔下落时的做法……原来自己也算是个憨货。
简单粗暴,直接有效。
到了中午饭点,整个镇子都知道有柳河沟的老韩头家里要来镇子上买房子,同时也打听到了老韩头家闺女找了个有钱的姑爷。还明白了,这家人就派他家的二憨谈买卖……
本来是供方市场,被二憨这一搅和,居然就成了需方市场。
就陈天戈他们吃饭的小店,似乎一下子成了谈买卖的场子……
“老二,记住,以你三万五那家做参考,大小、新旧这些你自己看,这事就交给你了。”
无意间架好了天梯,陈天戈岂能不懂这些人的心理?无非就是二憨货好骗呗,无所谓,只要能达到目的,多扔点钱出去……省老多事儿。
“天戈,这……他能行吗?”
“没事。”
陈天戈懒得很韩俊梅说太多,她的那些理论仅限于理论,忒菜鸟,比当初党琴还菜。说浅了没用,说深了不懂,关键是陈天戈真的很懒……
到傍晚,二憨还真就谈下了三处房子。陈天戈他们看了,就是韩俊梅和她大哥也说不出什么来,这二憨还真就是做买卖的料。
“你俩以后揽活儿的事儿,你可以让老二多做主。”
陈天戈只是提议,没法说太透,这涉及到太多心理和人性的道理,说多了未必懂。
满打满算陈天戈陪着韩俊梅在她老家待了五天,陈天戈没啥不适应,倒是韩俊梅实在待不住了。
她太想在长治那个有暖气的房子了。然后就以开学为由,离开了。
三院房子买下了,钱付了,也去乡镇里让官面做了保。
陈天戈留了钱,或者说总数还是十五万。只是把剩下的都留下了,包括开春买拖拉机和购置进镇子的家什……
“天戈,给你添麻烦了。我……我不是故意要这样做。”
“嗯?哦,没事。”
是不是故意无所谓,陈天戈有这样的准备。
从韩俊梅讲述穷人家的事儿,到邀请陈天戈来一趟,看似顺理成章,可陈天戈的脑子能转几十圈。
关系的性质让陈天戈无法推脱,也不觉得不合适。
若是陈天戈抗拒,别说是韩俊梅还是含羞的投怀送抱,就是直明直白的,连陈天戈的身影都看不清,更别说能进一步了。
有了这层,陈天戈就没有埋怨或者推脱的理由。
回长治不久,韩俊梅就开学了。
只是开学那天,韩俊梅想找她的那辆破自行车,才发现他俩都已经忘记了。
好像是去超市那天才从后备箱搬下来,然后就顺手扔小区院子里了……那还能找到?
“礼拜天给我买辆自行车吧?”
韩俊梅有点落寞,情绪不高。今天开学,若不是找不到那辆破自行车,陈天戈都不会开口说送自己上学。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
家里人生活改变了,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都不为过。
自己的生活也改变了,再不用借拒人千里的做派来掩饰自己的贫穷。
从不想对现实妥协的她,不知道这次算不算妥协了。
从躲避还亲不回家,到遇到陈天戈时的安全感,再到自己应该是飞蛾扑火式的投怀送抱,最终落的个这样滋润却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