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民众被富裕了,也可能国统区民众都被富裕了。可就是生活越发窘迫了。
东家发的钱是多了。开始还是几叠,后来是几摞,现在每到发薪水得用布袋装上,扛着回家。
走在大街上看着一个个人,怀里抱着一沓一沓的法币,别以为他是去买房,可能他就是去买一袋子盐。
家里人住的地方越发不够了,都得专门腾开一间房放钱。
杜老贵的东家是做渔船配件的。小日本投降后这两年生意逐渐有了起色,杜老贵家里的日子也越来越有改善。小五不用每天光着屁股到处窜了,好歹能给孩子扯块布遮遮丑。这才几天啊,又回去了。
杜老贵看看家里堆积的钱,也没人管地上撒的,被水泡的。捡起来那张可能都对不住自己弯腰的价。往前推几年,估计他东家家里都没怎么多现金放着。
家里又没米了。杜老贵扛起一袋钱出了门。
“老贵,买啥去?”
“家里没米了!”
“再背一袋吧,早上我去买,一袋钱不够了。现在买米是称钱!特么的什么狗日的世道!”邻居阿强嘟囔着摇头走了。
冯锦飞两口子今日个也出了门,苗素馨抱着闺女。闺女已经张口叫爹爹了。时不时抱着自己的脑袋,水拉拉的亲一口。闺女可能在娘胎里营养不够,长的要比同龄的弱小。抱着也没个份量。
大街上很少有空着手溜达的人,随便不管做什么的手里都提溜一样:钱。
更多的是背袋子的,扛麻袋的,还有用绳子捆着的,甚至平板车推着的。都是钱!
拉黄包车的看着冯锦飞给他的银毫,都有点不知所措。多久了没见过银毫。这些天每天出门做工都准备两三个袋子,拉车时前胸后背都搭一个,晚上回去时车上堆起来三个袋子,全装的钱!
他突然想起这位大哥给多了,然后从胸前的袋子里随便抓出一沓。“给。找您!”
冯锦飞也愣了,想了想,银毫兑法币可能涨的没边了。就顺手接下了。
“这一沓能干啥?”苗素馨有点好奇,想知道法币到底贬值到什么程度,就想有个具体形象的概念。他男人无所不知的。
“能……”冯锦飞想半天真不知道能干啥。“能点烟吧。”
“点烟?”
“嗯,就是别人划着火柴,怕一根火柴点不着一群人抽烟,就可以拿这个点燃,然后给大家点着烟。”冯锦飞说着,脑子也想一群人围一圈,拿钱点烟的场景。
太壮观了,也太悲凉了。那不是炫富,也不是攀比,是诠释一种无奈。
大道远处快速的过来一辆车,听着鸣笛声,路人都匆忙往两边闪。有人磕绊了,怀里一堆钱洒落一地。路过的人像是没看见,就那人自己默默的一摞一摞的捡。
差不多快都捡完了,突然把钱又摔地上。“这尼玛还是钱吗!都特么成废纸了!”
可能又觉得不对,这些纸还是能当钱用,又开始低头捡。冯锦飞凑过去也帮着捡,这人居然没有怀疑,一点都不担心冯锦飞拿他的钱跑了。
冯锦飞捡起来连同自己那一沓一块给了那人。
“不担心我拿着走了!”冯锦飞也想知道这人怎么想。
“你看…”说着用手指指路过的人。“有谁看一眼吗?再说拿走就拿走吧,全拿走都不值一块大洋。”
那人很奇怪冯锦飞这样问,都怀疑这娃是不是有毛病。抢人钱得跑吧?费那力气那捡不上这俩钱。街头巷尾的到处飘飞着钱,随处可捡。
冯锦飞今天是带着孩子来找医生看病的,闺女晚上老出汗,每天傍晚都有点微热,昨天开始又咳嗽了。
“先生,夫人。孩子是感染了结核。您看……”医生对这病也没办法,反倒让家属看。
苗素馨没明白啥意思,还盯着医生看,满眼的问询。冯锦飞已经不成了,脑子里嗡嗡的,泪水盈满了眼。
“就是咱们常说的痨病!”
这下苗素馨听懂了。“飞哥,丫丫她…呜呜呜呜。”
“娘…娘……”丫丫是不懂的,她看见她娘哭,顿时也撇着嘴要哭了。
“医生……”
“先生,不仅是我没办法,全世界也没人有什么办法。”医生就没让冯锦飞说出口,直接打断了。他是真没办法,怎么小的娃娃,大眼睛滴溜溜,看着心疼。
冯锦飞不知道怎么回的家,苗素馨脸上一直嘀嗒着泪,丫丫小手不停给她娘擦泪,开始还觉得她娘是哭,后来觉得她娘是跟她玩儿。一边给她娘擦泪还一边咯咯的笑。听着孩子的笑声却让两口子心更疼了。
“怎么样?”苗老头问。
苗素馨就知道流泪,不停的流,嘴抿着,不开口。
“锦飞,到底怎么样了?说话呀!”
“痨病……”冯锦飞终于被老岳丈叫的回魂儿了。接着整张脸就被泪淌满了。
“痨……丫丫!”苗老头也呆了!
随后的日子冯锦飞就一直带着丫丫不停在各个医馆转,不用法币,全付现大洋。即便是所有的医生都想赚大洋,可对于痨病都束手无策。没人接没人揽,也是看着冯锦飞血红的眼怕一旦不成会没命。这是真的会没命。
看着丫丫一天比一天瘦,小脸煞白,只有一坨不自然不健康的潮红。冯锦飞已经没有了理智,思绪也停止了。
家里做好的饭几乎是一动不动的端上端下,佣人都没心思干活了,原本井然有序的家也变得杂乱无章。
赵锦成不知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