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笑归想笑,可老父亲还得做。
齐师兄迎着冯泽,问好行礼的同时见缝插针的把现状解释了一遍,至于满脸倒霉样的混沌派三人,他用舟车劳顿圆滑的抹了过去。
冯泽这人矮而壮,三角眼酒糟鼻,两撇灰色的小胡子编成两束垂下来,远远的看上去,像条成精的鲶鱼,在离镜宗的诸位竹竿里颇为不伦不类。鲶鱼长老点点头,先是简单关怀了被于晏接手的穆安,之后半眯起三角眼觑着春柳,里面透出几分慈爱,奈何海拔不够,看上去像是个白眼:“向尘可好?”
“掌门他一切都好。”春柳记着她爹的话,嘴上把了个门。
“都好就好,都好就好。”冯泽连声道,伸手一捻鲶鱼须,仍盯着春柳,咳了一声。
于晏低声提醒她:“信。”
春柳一激灵,连忙从空间戒指里找出信封,行晚辈礼递将过去。冯泽接了,拆开粗略一扫,点头道:“既然向尘要你们参与半月后的泽春宴,那就不日同我派的年轻弟子们一同出发吧。”
“泽春宴?”春柳懵了。
“喏。”冯泽将信递给她,笑道,“你们掌门没有告知你们来的目的吗?”
春柳一目十行的看完信,信上她亲爹亲掌门的字还是横七竖八的俊逸着,她几乎能透过散漫的字体看见她爹写信坑他们时候偷笑的样子。
事已至此春柳基本也就靠一口气撑着了。
她顶着那口气同冯泽闲话了好一会,才如愿被打发去休息,简稚负责在这几日陪着他们熟悉门派,溜达溜达。冯泽说出这安排的时候她不瞎,清楚的看见冯泽身边的弟子眼里一瞬浮出的好笑和畏惧。
行吧,反正从穆安出事开始,事情就都是谜,再多一个有故事的简稚她也不虚,春柳自暴自弃的给自己做建设。
待冯泽一行人极有排面的御云走了,简稚问他们:“你们逛逛我们门派吗,毕竟我们比你们有钱好多。”
春柳抬起头,看见空中漂浮的一朵朵御云,又看见别人金碧辉煌的大殿和洞府,从花草树木到来往弟子身上挂着的法器上,都明晃晃的写着两个金灿灿的大字:
有钱!
春柳说:“明日再来感受你们的有钱,现在我们还带着穆安,还是先带我们去歇着吧。”
简稚这人欠抽是欠抽,办事效率还是高的,当下就要掏出他那个极拉风的丹炉。春柳那一口气泄出去一半多,有气无力的说:“你有没有不那么引人注目的法器能带我们走?”
简稚看她像看一个傻子:“可是我这人,就已经很引人注目了啊。”
春柳眼看着一对小弟子从出门开始就盯着简稚的后背开始窃窃私语,只觉得剩下半口气怕是续不住了:“走吧。”她自暴自弃的说。
离镜宗给他们安排的住处是个曲径通幽的小院子,从院子的排布到屋内的布置都有一种虚情假意的穷——明明很有钱偏偏要摆一两根小树枝折几枝花,显得很有清贫的格调。
不像他们混沌派,穷的真情实感。
馄饨铺预备传人春柳进了屋就扑倒在床上,撑着她的那点气漏了,她像个扁扁的皮囊,耷拉在床上,缺了下山时候的那根狂妄的精气神。
她艰难的翻了个身,盯着天花板上木色的纹路,想起那乱七八糟的一堆事:穆安的情况、于晏的心理、谈永望的行踪、离镜宗弟子议论他们的模样、还有那个狗屁泽春宴,到底是什么?
春柳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睡的不安稳又浅,梦里全是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会是浑身冒黑气的穆安在哭,一会是于晏拿着把刀要杀她,无论梦见什么,她在梦里都只是个普通人,那种焦灼的无力感贯穿了她的整个梦境。因此醒来的时候还被困住那种奇怪的情绪里,她猛地坐起来,听见于晏敲门,声音压抑:“穆安醒了。”
穆安醒了!
她这会很有精神的在和简稚说话,见于晏进来头也不抬,听见春柳的声音才肯在找春柳的同时奢侈的赏给于晏一眼——她还在记恨他甩开她这事儿。
春柳几步并一步的赶到她床前,一声穆安叫的极富感情。穆安被她突如其来的肉麻震到,好半晌才疑惑道:“你吃错丹药了?”
还是那个穆安。
春柳心里那个大石头轻轻裂开一点,她对着她笑,居然有点红了眼眶。在山上的时候,她和于晏一直觉得穆安又弱又犟,打定主意要保护好她,可从没像这一刻觉得,穆安醒了,她的心就定了。
三人组的意义,大概就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