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安城犄角胡同右转第一家,那个最破烂的民院挂牌开张了,门口放了一百响的鞭炮,爱热闹的邻里街坊凑过来想看看开的是什么铺子,门口招牌上的红布被扯下来,上面没有字,只有一个木雕刀的简画,招牌是最普通的木头,打磨的很平整,边角雕刻着栩栩如生的海棠花,仔细看还能看到木板上刻有暗纹,一个平平无奇的木板招牌这么一弄,平添了几分韵味儿,也告诉周围人,这家小店经营的木匠店。
店主是个厚实的络腮胡汉子,带着一个快满一岁的女娃娃,开业当天还有衙门的霍捕快来贺喜,左邻右舍的人暗自记下这个刚搬来的外乡人与衙门里的人沾亲带故的。
霍俊之也有给李清河撑腰的心思,他在凌安城也算叫得上名号的捕快头子,表弟开张自然要来壮壮声势,也免得有不长眼睛的看表弟是外乡人欺负到父女俩头上。
李清河以照顾女儿为由拒绝了霍老爹找的伙计,自己买了一堆木头在屋子里练手,他手下分寸精细,控刀能力极佳,下刀几分力,入木几寸,留取多少手里都有数,木工活对他来说并不难,难的是雕花,好在李清河内力雄厚,掌握精准,将刻刀当剑使,刷刷几下刻出来的东西笔锋时而锐利,时而飘逸,倒也能唬住人,别的木工雕出来的海棠写实派的,李清河雕出来的海棠写意派的,对比之下还略胜一筹,凭的就是他比别人多的深厚内力,刻出来的花纹暗含劲道,自然独树一格。
等手练得差不多了,这才有了今天的开业大吉,从此以后,李清河在人前不再是一名江湖少侠,而是一名普通木匠了。
时光匆匆转眼而过,李元秀终于会走路说话了,她扶着老爹给做的练步小凳子,撅着屁股在院子里练走路,路过什么都要指着问,抓住一切机会学习语言。
“爹,这,这……”李元秀指着石榴果,问坐在院子里做木匠活的老爹。
李清河将凳子腿装上,抬头看了一眼笑着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的说:“这个是石榴,石~榴。”
“四六。”李元秀跟着学一遍,吐字虽然不清楚,但已经能够说出相似的发音了,与五个月前比,已经进步很多,按照同龄儿童来说,李元秀算是说话很早了,连霍大娘都夸元秀聪明,比霍俊之家的小子说话都快。
当初跟李元秀互踹的小子是霍俊之的大儿子,叫霍敏才,是李元秀现在身份的大表哥,现在两岁了,比李元秀大了一岁零一个月。
因为李元秀时不时回去霍家蹭奶喝,这个大表哥非常讨厌李元秀,以至于不管大人在不在,俩孩子总要互掐一顿,一般时候都是李元秀被摁倒,一家子大人扑上去护着,霍敏才因为大人偏心哇哇大哭,再被一块糖哄好。
李元秀只要有奶喝,有人护着,都不跟孩子一般见识,你打我一拳,我踹你一脚,顶大天了。
此时已经进入深秋,眼看着入冬,石榴树上结了一大片红灯笼一样的果子,李元秀抬头看着探到她家院内的石榴果,张嘴练习发音:“四六,四六,四六六六~~!!”
突然,石榴枝摇晃了下,枝头上的石榴果跟着左摇右摆,一只小手从枪拿头伸过来,将果子摘走,不一会儿,小手的主人从墙后露出一张白净的脸,模样不过三岁大,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头上帮着红色的头绳,好奇的看着树下的李元秀。
李元秀还穿着开裆裤,扶着小板凳,努力仰头看着墙上的女孩,她张嘴说道:“四六。”
小女孩眨眨眼,举着手里的石榴问:“你要次这个吗?”
李元秀眯眼,努力辨认小女孩的口型和她说的内容,孩子发音也不太准,她不能确定自己听到的是什么意思。
小女孩看李元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只盯着自己手里的石榴(大雾),高兴的将石榴照着李元秀脑袋上一丢:“给你次。”
李元秀眼睁睁看着大石榴奔着自己来了,她想要快走几步躲开,但是身体路都走不稳,一急下手脚更是不协调,李元秀左脚拌右脚下巴狠狠磕在板凳上,大石榴也紧随其后砸在她后脑。
“哇,哇,哇~~!!”
李元秀被砸在地上口啃泥,哇哇大哭,她不想哭的,但是太疼了,根本忍不住。
李清河在李元秀发出尖叫的时候就立刻起身冲过去,将李元秀抱起来,抬头看着吓呆在墙头上的小姑娘,微微皱起眉头,又看到地上的石榴果,前后一想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小姑娘看到李清河这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人用特别凶的眼神看自己,早就吓坏了,加上树下那个可爱的孩子是被自己打倒的,一下子慌了,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
两个孩子一起哭,给隔壁家的大人哭出来了,墙后面很快出现一个妇人,她看了李清河一眼,立刻抱着小女孩踩着梯子下去,过了一会儿,李清河的门板就被人敲响了。
李清河抱着闺女打开门,门外的妇人陪笑道:“李木匠,是不是我家月娥惹祸了,真对不起,你家娃有没有事?”
小女孩被妇人拉着,低着头滴滴抽泣,一脸认错的表情。
李元秀哭过那一阵就好了,抱着老爹的脖子打量着小女孩,小女孩身子瘦小,衣服陈旧,裤腿膝盖处还打着补丁,袖口和裤腿都磨出毛边,颜色也洗的发白,妇人穿着虽然不算好,但衣服整装,到比孩子看起来好一些。
李清河简单将自己看到和猜测的说了一遍,小女孩也点头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