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柒不说话。
正午的阳光从头顶落下,在青石砖墙的巷子里被道道切割,等得落到他们跟前时,也不过是一束斜切过来的光亮。
她站在阴影下,微微昂着下巴去看薛拥蓝的脸,他正站在那仅有的一点阳光里,眼神直视过去的时候,好像有些明亮得过分,于是不由自主的将眼皮往下遮掩了一些。
薛拥蓝说出那句话之后,梁柒并没有回答,或者说,不知如何回答。
第一个开口的,明显还是身为局外人的梁封策。
他不知是哪里抽了风,扯着嗓子喊了薛拥蓝过来,此时看他们三个沉默不语的样子,也不知是如何得了讯息,眉目含笑的有手肘撞一撞薛拥蓝,十分得意的开口:“你看我对你多好,见着人立刻就叫你过来了,你可要真真的记着我的好哇!”
薛拥蓝毫无压力,扯唇浅笑:“自然自然。”
好像在打哑谜,将一切都掩藏在话语之中;却又好像什么都曝『露』在空气中,字里行间透『露』出无限的意思。
“嘿嘿,记着就好记着就好,”梁封策一面说着,一面大力拍打着薛拥蓝的肩膀,眼神却贼兮兮的跟身后的羽林卫交换了两个眼神,其中夹杂着让人寻味的意味:“恩,小五小六,咱三个就去别处巡视,这一块就交给薛卫长好了!”
跟在他身后的两个羽林卫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小五小六是谁?”
“……”
*
那三个最终还是走了——是一步三回头的走着,回头时脸上还带着明显探究意味的走了。
他们走了,后巷里就只剩下他们三个。
“蘅芷近来可安好?”薛拥蓝好像心情不错,未语已是带上了三分笑意。
“甚好,劳拥蓝挂念了。”杜若的声音听起来也是低沉悦耳,不知蕴含了多少温柔缱绻在内:“今日看拥蓝这身打扮,确实是赏心悦目得很,以前也见其他羽林卫穿过,当时也不觉得如何出众,如今看了拥蓝,方知是没有遇到对的人穿他。”
他好像在回答薛拥蓝之前问梁柒的那句话——说实话,若是光听这后一句,梁柒绝对相信,杜若这口才若是去成衣铺出售衣物去,那排队购买的顾客怕是要排到天边去。
他们二人如今这样和善本是好事,可,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虽说她不想自作多情将两人之前的针锋相对归结到自己头上,但她不得不承认,从长河回来之后,薛拥蓝和杜若之间,总觉得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矛盾重重。而且归根结底,源头还真真是她。
只是,怎么这不过一个来月的时间,他们两个之前好像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甚至一度感觉回到了两人初初相识之时——花灯街头,游船湖上,恨不早相逢的惺惺相惜。
越想越觉得怪异——或者说,生出几分『毛』骨悚然之感。
大抵是她脸上真切的『露』出了什么表情,杜若忽然伸出手来想要碰她一下,然而很快就收了回去,脸上的笑意却愈发浓烈起来:“九九你想到哪里去了?”
梁柒未免有些吃惊——不是讶异他看出自己的想法,而是讶异他伸出一半的那只手。杜若向来守礼得很,哪怕当初与她之间算得情浓时,也曾作出些许心意所致的举动。可自从她与他说清楚之后,他无论是难堪还是痛苦,至少都与她保持着一定的决定。
今日相见,他对她的态度有种说不出来的转变,不是最初相识的淡漠相交,不是心意初动时的手足无措,不是被自己拒绝时的伤心失望……她忽然诡异的生出一个念头,他好似已然下了决定,已将过往一切皆抛开了去——只是抛开过往,却不是将她完全放弃。
“没有,我没有多想。”她想笑,却有点笑不出来。
杜若知道她疑『惑』,并不多隐瞒:“那日之事,是拥蓝在宫门接应。”
他这样坦『荡』,不存隐瞒,梁柒心中难免生出几分暖意。他说得并不是很清楚,可她就是明白,那日之事,自然指的是卫连生之死。
卫连生是她与皇帝之间的一个结,想要快刀斩『乱』麻却无法一时就出手,想要抛之脑后却又是万万不能。
就在她纠结着如何行动时,杜若出手了,他杀了他,用的法子还是当年她出手的那一种。
“此事,我……”
“这件事,我并不是为听你一句谢的。”杜若淡去脸上的笑意,眼神沉沉的落在她身上:“梁柒,我做任何事,都与你无关,你只需切记这一点足以——至于拥蓝……”
他说着将面孔微微偏转了方向,望向了薛拥蓝,脸上的笑意又清浅跃起。
梁柒看到,与此同时,薛拥蓝抬眸,桃花眼里也回了一个独具风情的媚眼过去。
“……凭我现在的身份和手段,想要不引起任何注意出入宫廷自然简单,可若是大张旗鼓斩杀一人且不让陛下抓到任何把柄,却仍旧有些不易。拥蓝既然助我,这份情,我自然是记得的。”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话虽这样说,他的表情却写着‘等他知恩图报’的意思。
梁柒脸皮抽了抽,心里想,那薛拥蓝的这份人情,自己还还是不还呢?
还,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随便欠人情意比较好,杜若也是一样。她现在不同往时,再迟些日子,只怕是真的还不起了。
心里做了决定,面上反倒镇定了,对着他们两个,脸上的笑意反倒真切了不少:“婚礼就要开始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