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倒是说说,它有哪些不足之处?说得好本宫重重有赏,说得不好么,本宫也不为难你,只治你一个人的杀头之罪,你说好是不好啊?”梁柒问他。口气里带着的是对关天人命生杀予夺的漠然,偏偏最后一句问话却是甜到了极致的酥软,仿佛问出口的只是那样一句——你说好是不好啊?
听罢她的话,那名为秦哥儿的小厮脸『色』出现了刹那的僵硬,然而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梁柒甚至注意到,在这个时候他甚至比先前更多出了几分豪气,似乎已经将『性』命豁了出去,用着自己的才能与命运来一次赌博:“自古就是人无完人,何况律法乎?最简单的一点,大岐律法破前朝‘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之旧理,同样也定制了对官员的惩罚条例,可是平心而论,或多或少都有些从轻之意。后来《永安律》又提倡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然而又有哪一位天子能做到此地?我从三岁识字,五岁开始熟读律法,除去大岐如今九百多条法律不说,我对前朝甚至更早三秦两汉之时的律法也有所涉猎。然而众多律法之中,尤典狱为最。自古典狱,非讫于威,惟讫于富。”
他一番话说下来,月拢与花亭面面相觑,不知作何反应。梁柒依旧是半冷的表情,只是眼睛难免带着几分震惊。
“我问你,律法包括律令格式,分别何为?”
“所谓律者,即刑法典,用于定罪。为令者,则为国家政令与制度;格则是对文武百官职责范围的规定,用作考核官员的依据;而尚书各部以及诸寺、监、十六卫的工作章程则是式。”
“那国家制法,以何为诫?”
“明德慎罚,”他略顿了一顿,缓缓道“政宽则民慢,慢则纠之以猛;猛则民残,残则施之以宽。故当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政是以和。”
“那我再问你,你若为审判者,你当如何?”
“自当非佞折狱,惟良折狱。”
……
多情之中愈发冷冽的圆眼,此时里面的寒气愈发的妖娆起来,像是一点闪烁的冷星,偏偏光芒耀眼璀璨。对面男子的眼神有些单薄,然而此时此刻却毅然决然的十分坚定,薄薄的单眼皮完全遮挡不住眼底的渴望与坚毅。
梁柒与冷冷的对视半晌,忽而扯唇一笑,“那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今日来人这样多,你家的主人也不是在皇帝面前说不上话,你何必舍近求远,眼巴巴的到我跟前来『毛』遂自荐?”
听她话里的意思,加上那忽而如同春风袭来一般的笑容,秦哥儿不禁心中一喜,觉得自己今日的这场赌似乎真是赌对了!事实上,就像是聿和公主说的,他也不是没有考虑过秦家如今的家主秦葆,可是就像是聿和公主方才说过的,他不过是秦府一个家养的奴才,秦大人真的会为自己举荐么?举荐府里的奴才上朝为官?呵,秦家本就是风口浪尖上的权贵人家,一向招人嫉恨颇多,若是连家里的奴才都入朝了,谁知道那些与秦家作对的人会如何?目前还依赖信任着秦家的皇帝又当如何?然而之前他并没有考虑过聿和公主,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聿和公主会来参加这个诗会,亲自请求聿和公主为自己举荐,是他在送暖炉过来的路上才决定的,因为,他没有时间了。
是的,他没有时间了,再迟下去,他不敢去想象他以后的路要是一个人走下去,他该如何?
“因为,我信任公主,”秦哥儿弯腰行礼,比起先前态度愈加的恭敬起来,他的口气里带着些感激以及一点点的不确定:“我相信公主并不是外界传言之中的那样。”
他说他信任她,相信她不是传言之中的那样。
梁柒忽然觉得十分可笑,于是,她真的哈哈大笑起来,似乎连眼泪都要一并笑出来:“……你说你信任我?哈哈哈,你说我不是传言之中的那样?”她笑得愈加的张狂,愈加的肆无忌惮起来,看着秦哥儿的目光愈发像看着一个小丑:“真是可笑啊,这是我今年听见的最可笑的一句话!”
她张着嘴,涂着丹寇的指尖在袖间微『露』,遮住了自己的红唇。另一只手却是捂住了肚子,仿佛他的话真的可笑至极,连这笑都无法抑制了。
月拢与花亭似乎是被她这样的大笑吓傻了,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两人互望一眼,不可察觉的叹了口气。一个上前帮着她把暖炉拿好,另一个上前帮着她顺气,防止她笑岔气去。
她每说一字,秦哥儿的脸『色』便白上一分,等她将话说完,他的脸『色』已经白得与地上的雪无异了。这样的结局他不是没有想过,可是聿和公主在给了他点滴的希望之后,毫不犹豫的又将它捏得粉碎,便显得愈发的不可承受起来。
然而,还有他更意想不到的事情,再听完那个传言之中祸国殃民的聿和公主的最后那句话,他僵硬着身子,忽然觉得无边无际的冷,那一点刺骨的绝望就在刹那间漫天袭来。
因为梁柒忽然斜着头,用一种很奇妙的眼光打量着他,像是看见了心爱的玩具,又像是十分的不解。她侧着头,眼睛因为关注的查看变得益发的明亮,“不过,我倒是有些喜欢你这个人,”她说着向前靠近了一步,忽然又笑了起来,只是与之前或冷笑或大笑不同的是,她这次的笑像极了纯真的孩子,不沾染人间半点的世俗。她笑容纯真,眼神清澈,她在说:“这样清秀的少年,我身边还真是没有,你以后就留在我身边,伺候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