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旬,也就是六月十五日,按照钦天监测算的日子,今次主女宿,言曰:女宿值日吉庆多,起造兴工事事昌。因此,正是戎国献降大歧受礼的良日。
当然,这样隆重而盛大的事情,连时辰也是一点点算得十分精确的。传言数月前此事已在钦天监起卦,监正丛商月算好的时辰是辰时三刻为最佳,此时恰值祥龙腾云驾雾,旭日东升之时,可保大歧国运昌隆。
就在半月前,春官正因年迈离职,杜若接替其职位,为此重新进行演算,得出的结果却是未时一刻。此时辰虽说是未羊,明面看去羊即归圈,是为无能。可实际上羊相属第八位,正是安定繁荣的象征。此时举行仪式,不仅于大歧是大吉,对戎国亦是绝佳,难得有这样于彼此双赢的时辰。
丛商月自是不信,与其相辩于帝后前,然自愧弗如,掩面不朝达三日。
光是这推算日子一事都如此隆重,便可瞧出皇帝的用心。
仪式是在鎏金宫的太和宫里进行的,这里作为大歧历代皇帝接见文武百官处理政事的地方,举行受降大礼再是合适不过。
那日梁柒在府里陪着十一写字,不曾进宫去,可是外面关于那日的传闻却是沸沸扬扬不绝于耳的。什么从太和宫到城门口数里地都是红毯铺就,什么沿路花树皆扎彩缎,什么三步就有一个美貌宫女五步便有一个俊朗侍卫……这只是城外百姓能看见的,却真真只是将那日的奢华道了个皮『毛』而已。
十一被外面的热闹气息所沾染,便不肯安心写字,仰着脑袋看着她:“阿姐,今日真像他们说的那样热闹?”
“怎么,你眼馋想要出去?他们看见的不过是城内的境况,若是进宫去了,却又是另一番景象。”她却不去阻止,只径自提笔写字,十一是不知道,那鎏金宫本就是人间富贵地,殿宇楼台高低错落壮观雄伟;红墙黄瓦与画栋雕梁却是金碧辉煌的。若与仙境相比自然是必不得的,可是若是只比富贵繁华,这里当属人间翘楚。
虽然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可是十一却乖巧的点点脑袋,又问他:“那,依照阿姐的意思,今日对皇帝哥哥是很重要的,你怎么不去宫里陪着他?”
他没多大时,娘亲便不在了,阿姐带着他离了爹爹的封地临阳到了汴津城。阿姐告诉他,那高高的皇城之中,住着自己的皇祖母和哥哥,可是自己确不能去见他们。阿姐只告诉他,他出生时得了批命,十二岁之前身体气运太虚,当不得鎏金宫的富贵,故此要养到十二岁之后才能进宫见他们去。
阿姐从来都不会骗他,自然也是相信的。
“进宫?十一,阿姐这句话你需得记得,君王可共患难,却,不能共富贵!”梁柒垂眸,不管说出的话语让人听着如何绝望,语气却是淡淡的。她看着十一,眼神专注而充满怜爱:“日后你长大了,也莫要忘记阿姐这句话,皇帝哥哥不管对你如何,你只需谨记这句话便是了。”
“阿姐……”
“呵,你只是个孩子,阿姐和你说这个做什么。对了,再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爹爹怕是来不了汴津城为你庆生,你告诉阿姐,生日想要怎么过?”
爹爹不能来,本来十分雀跃的心情忽然变得有些落寞,可是却是不能让阿姐担心,于是偏着小脑袋,很认真的提出意见:“恩,我马上就七岁了,要请认识的哥哥姐姐们一起吃饭!”
“呵呵,你倒是有主见,阿姐答应你便是。”到底是十一太可爱,梁柒也忍不住被逗得大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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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的时候,风轻进来,说是梁栎给她下了折子。
她挥挥手,陪着十一将晚饭吃了,再同他一道去了他的院子。他前几日说先生讲解的内容有些不明白的,先生讲解晦涩难懂了些,于是她便让他一一指出来详细讲了一遍。等到时辰差不多了,于是他身边的南城北疆两个小厮伺候着梳洗。一一布置妥当了,这才放下心来,出了他的小院。
风轻与月拢她们,都等在房里,等她回来便打来温水洗手净面。
梁栎专门下了圣旨,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看她有几日未进宫,有些想念罢了。顺带提了下,受降大礼过后,六月底的时候塔都王子便会启程回戎国。今年把这件事当做主要,连三年一度的秀女大选也被推倒了九月去。可皇帝念着塔都来大岐半月,却不识大岐风土人情,颇有些遗憾的味道。
皇帝有什么心思,底下的人便能猜出个七七八八来,这不就有人提出来‘赛龙舟’一事。
“小姐,陛下有说什么么?”
花亭从小厨房端了刚冲调好的甘『露』汁来,一进来便看见梁柒右手支着额头,大拇指却是按着太阳『穴』转动。再往下看,傍晚时皇帝送来的折子,明黄封面朱漆涂口,此时正被她左手拿着随意搭在膝盖上。她与风花雪月其他三个『性』子不一样,在梁柒面前向来藏不住什么话。
甘『露』汁乘在素白的白瓷杯里,浅浅的嫣红『色』泽,衬着盖上一支斜枝桃花,愈发娇艳可人。因是现冲调的,揭开盅盖的时候,扑鼻而来俱是袅袅清香。梁柒本来向来不爱饮这些凉物,可今日不知是什么原因,端着这甘『露』汁嘴角便不由自主的泛开了笑意。一口甘甜清香的甘『露』汁下喉,心境不禁也甜软起来。
“他能说什么,不过也是家长里短而已,不过有件事你们几个丫头听了只怕会高兴。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