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凛凛,呜呜呼号,有若暗夜之中吹奏着一曲无休无止,无尽苍凉的歌。
晨起。
风冷雪霁,天地变色。
白玉铺就庭院,琼花缀满银枝,皓发生于飞檐,素瓦砌上墙头。
空气湿冷清新,处处刺目洁白,惟那一轮红日遥遥相对,映衬天际淡淡一线湛蓝——
.沙沙,沙沙,积雪厚而软,好似上等棉。
咯吱,咯吱,足落不复起,又若云泥间:“哇呀呀呀呀,好大一场雪~~”
却是谁人卧雪而眠:“哦哈哈哈哈,好大一床被~~”
“少爷啊,小少爷,俺滴内个小祖宗!”
劳管家气喘吁吁跑来,连连搓手哈气:“快快起身,莫要着凉!”
小少爷哈哈大笑:“我不是小少爷,我是大少爷!我不是小祖宗,我是老祖宗~~”
少顷翻身爬来滚去,又抓雪团四下猛掷:“吹吹吹,吹啊吹!做你的——春!秋!大!梦!”
“抓抓抓!抓住他!”
几女尖叫张牙舞爪,衣襟发间雪屑点点:“列阵列阵,左右包夹!”
“中!中!中!中!中!”
小少爷一身棉衣厚重裹得跟个狗熊也似,身手却煞是灵活,左闪右躲连滚带爬:“啪!啪!啪!啪!啪!”
“啊呀~~哎呀!”
几女再度中招儿,自也不肯罢休,一般握雪成球奋力还击:“打打打,一起打!照脸打!照脸打!”
一时尖声怪叫冲天起,直震得枝头雪屑簌簌而落:“五打一,耍赖皮!劳伯劳伯,快来帮忙!”
劳管家叹一口气,袖了双手:“老汉额这七老八十,这眼神儿不济喽,额这腿脚儿也不利落,这下就额有心额也……”
“啪!”
当下中招,花开满脸,凉飕飕地甚是疼痛:“啊哟!臭小子!”
劳管家恼羞成怒,踉踉跄跄加入战团:“嗨!吃额老汉这一记——”
“走你!!”
老夫聊发少年狂,报仇雪恨木商量,却不成想变故横生:“来人呐——来人呐——”
一家丁忽忽飞跑,慌张张大呼小叫:“不好啦!不好啦!”
几人一怔:“怎了?怎了?怎了阿福?”
阿福是个呆的:“死人!死啦!”
大门口。
长阶下,积雪中,一物蜷卧雪中。
似是个人,一个女人。
错。
就是个人,是一女孩。
但见她身形娇小,衣衫单薄,脸色煞白两眼紧闭,唤她不醒摇她不动——
一探之下,呼吸几无:“咝!!”
莫虚瞪大眼睛,屏住呼吸——
长这么大,莫家少爷可从来都没有见过死人,一时难免心下怕怕:“劳伯?劳伯!”
却见劳伯眉头紧皱,面色不善:“唔~~”
心说,妖精!
转眼莫府上下齐至,人人瞠目面面相觑:“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莫老夫人低眉垂目,面色悲悯:“造孽啊造孽,人小小年纪,你怎由得她,冻死在这里?”
一众家丁哭丧着脸回道:“老爷!夫人!小的几个委实不知,是委实不知啊!”
莫老员外观望一时,吩咐道:“抬她进屋,去唤大夫。”
就此七手八脚,少女进了莫府。
少年尤其好奇,探头探脑跟上,却听身后有人嘴里含糊嘟囔:“来者……不来……”
莫虚心说,几个意思?
红红火炉,厚厚棉被,温热姜汤灌进,一口一口一口——
暖得心房,何不还阳?
醒也,醒也。
“万幸,万幸!”
莫老员外长出一口气,一颗心终是落回肚里:“这位姑娘,不知你这——”
“咦??”
少女眼迷离,茫然四顾道:“这是哪里?这是哪里??”
“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老夫人坐床头,满脸慈祥:“姑娘莫怕,这是莫府。”
“咳!”
劳管家上前一步:“敢问姑娘,家住哪里?”
“哎呀!”
少女一惊,骤然坐起:“糟了!”
半晌。
少女抱头,嘤嘤哭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我不记得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劳管家冷笑,心说就这演技:“莫非姑娘是仙女儿,是从天上掉下来滴?”
少女抱膝埋头啜泣,稚弱肩膀一耸一耸:“我不是仙女,我不是!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不记得,你别问了你别问了,呜呜呜~~”
“劳伯!”
老夫人瞪过一眼,嗔怪道:“好好说话,莫吓到她。”
“噢。”
今天的劳管家也是奇怪得很:“夫人要额好好说,那额就跟你好好——”
不想一语及此,那少女“嘤咛”一声缓缓倒下,竟又活活儿晕死过去:“姑娘!姑娘!”
又是一阵忙乱,几丫鬟七手八脚掐人中探口鼻,又扶她起身把姜汤往口里猛灌,老夫人连声念诵佛祖保佑佛祖保佑,老员外坐立不安皱着眉头唉声叹气,莫少爷凑近前探头探脑瞪着俩眼不明所以:“仙女?天仙??”
劳管家只冷笑。
“老爷——老爷——”
“大夫大夫,大夫来了!”
大夫来了。
大夫说并无大碍,只是脉象虚弱,身子有待调养。
大夫说神气不宁,察之心肾两伤,当属离魂之症,日后好生将养,多半不冶自愈。
大夫走了。
门外。
“有眼也无珠,庸医啊庸医~~”劳管家嘀咕一句,摇头叹气。
“劳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