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惊澜侧头看了看方清浅的脸,眸光深深,似乎全身心将周遭的人来人往人声沸腾都抛诸脑后,他的眼里心里,只有方清浅一个人,这块地方安安静静的,唯能容她一个,再多任何东西,这块地方都会拥挤。
他这次以身试险,已经做了最好的部署,他有十成把握,方清浅能安然无恙。而自己和方清浅都会安然无恙,虽只有六成把握,对他来说,却已经足够。
刚刚人群中指认他是烈王的那道声音,在他心里挥之不去。
李惊澜在想,或许,这是什么前兆。
想制造混乱?
然而那句话并没有让群众百姓相信他的身份。李惊澜便觉得自己这前半辈子是做对了,他对在极其低调,从不声张自己的身份,昼伏夜出以避人耳目,就连指挥作战也是头戴面具。他亦对在拒绝人情往来,他的烈王府几乎不会客。因此认得他这张脸的人,少之又少。
方清浅歪着头瞅一眼李惊澜,正好与他的视线碰了个正着。她觉得好笑,便道:“其实我也看过不少话本,话本里都说,王爷分两种,一种是纨绔执迷吊儿郎当的,一种是冷面无情一心为国的。刚才有人说你是烈王,我想他一定是信口开河。整个东华都知道烈王是第二种王爷,而你,分明是个纨绔子弟,哪里和烈王沾的上边。”
李惊澜略为思索,觉得方清浅说得着实在理,于是郑重地点了点头,“清浅说得对。惊澜若是为王,一定是那纨绔执迷吊儿郎当的。”
而他身为烈王时,名字是李惊澜。他自己偶尔想想,也会觉得李惊澜和惊澜分明是两个人。后来他想通了,李惊澜是属于家国天下的,而惊澜,是属于方清浅一人的。
这样稍一想想,他便觉得方清浅是万千人中最不同的那个,心里登时愉悦。
前方不远就是护城河,已经能清楚地看到护城河上星星点点的花灯燃起明亮的光,她忽然心里一阵悸动,咬了咬下唇,眼神也不自觉地扫过自己手中的花灯。
灯芯里写着她这一年里最期盼成真的愿望,希望天神能看到,并且如她所愿。
她的心情总算好了些,抬起眼悠悠问了一句:“今天被那芷儿妹妹找茬,你倒是脾气好,还说自己不想打女人。当初在昭侠山庄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对我心软一点?”
李惊澜头疼,皱着眉,眼里写满无奈:“一直以来,打人的不都是清浅吗?更何况刚才那种情况,我若是再不走,有人造谣我是皇帝,可怎么办?你可准备好做皇后了?”
方清浅额上飘过几根黑线,“你还真是看得起你自己。”
李惊澜兴致盎然地接话:“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怎有脸让清浅看得起我?”
方清浅带着鄙夷瞥了他一眼,却不想再说什么。
她意已决,今晚一过,她不会再对他抱有任何幻想。此前她尝试着让惊澜放弃自己,可她终究是心软,没能做到。如今看来,是时候该狠下心来了,俗话说得好,长痛不如短痛,趁着自己还不会痛,赶紧抽身溜人,就是最好的办法。
花灯的灯芯里,写着她的祝福。
并非祝福他能和其他的女子举案齐眉。她心知肚明,自己还没有大方到那种程度。也许她并没有喜欢过他,也许他也没有喜欢过她,可二人在一起的时光,她为他而加速的心跳,为他而揪起的心,都是真的,她无法欺骗自己。
她希望天神能看到她的祝福,祝福他,不再经历刺杀。
她想,这就是她对他的补偿吧。
毕竟一而再再而三狠下心来甩掉他的人,是她。
花灯忽然变得模模糊糊,方清浅骤然惊醒,猛地抬眼,透过薄薄的水雾,看到惊澜一张苍白惶然的脸。五官都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而苍白和惶然,是她头一次从他脸上看到的神情。
然后他似乎很努力地提了提唇角,用她一贯熟悉的嗓音,笑道:“清浅难得落一次泪,还碰巧被我看到了,我算不算幸运?”说着,他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晶莹,哄小孩一般,“不哭了。天神看到你泪眼汪汪的,要是生了气,不打算看你的祈愿了怎么办?万一清浅的祝福关乎着我和清浅儿女满堂的未来,天神看不到,我岂不是太亏了?”
方清浅瞪他一眼,十分生硬地反驳:“谁泪眼汪汪了?谁祝福你和我的未来了?臭流氓!”
真是个实打实的大混蛋!
她心有余悸,因为他所说的内容,正是她此前心里编排了许多遍的祈愿。还好自己这回是真的打算放弃,不然被他调笑似的说中了,是她一厢情愿,自己还不得被他看了笑话去。
却有一对中年男女依偎着走过,看样子,是成家多年的老夫老妻。那男人闲得很,在路过李惊澜时淡淡地飘出一句:“小伙子,要想俘获姑娘的芳心,还得多几分耐心呢!”
李惊澜不回话,脸上的神情淡漠。他心想,老子还不够有耐心?如果强吻可以除外的话,他发誓自己从没有强迫过她。他耐心到甘愿与她周旋,买通将军府上下,只为与她相见。他耐心到把自己的真实身份藏得滴水不漏,为的就是让她慢慢能接受她。
方清浅看到惊澜脸上的淡漠,心里也凉了几分。
本来就是闹着玩的喜欢,她有什么资格让他多几分耐心?
方清浅还是借放河灯之由,挣开了他的手。她在护城河的护栏前蹲下,护栏中的空隙并不小,她纤细的皓腕支着河灯从中穿过,松了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