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皇帝才在早朝上下旨赐婚,中午平王府的人便大张旗鼓的上门下聘,所抬聘礼比皇宫里下的赏赐还要多出一倍有余。
短短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里,京城百姓们便接连看了两场好戏,心中更对一门忠烈的秦家钦佩赞叹不已。
但秦家人可就惨了。
本来秦家人丁凋零,在京城的宅邸便占地不大,屋内屋外更是以朴拙为主。现在短时间内竟然塞满了各种金银绫罗等物,几乎将半个院子都填满了,那几乎闪瞎人眼的金银色彩和四周围灰扑扑的颜色相映成趣,更令所有人都几乎睁不开眼。
而且,秦家人一向奉行低头做事的原则,于接人待物方面并不在行。老太爷的夫人早年过世,秦明兰的母亲自从父亲战死后便常年居于庙里,吃斋念佛为丈夫超度亡魂、为儿女祈福求平,早已是万事不管。现在又是皇宫赏赐又是王府下聘,怎么接待?谁来接待?这些个问题差点可没把秦家老爷子头上最后那几根黑发也给愁黑了。
亏得秦元堂之妻、秦明兰的婶婶——出身京城氏族的顾氏及时出面与来人周旋,才勉强扛住了秦家的颜面。
前来送聘礼的乃平王府大管家、也是平王爷最为信任的下属之一,此人在平王府地位仅仅低于平王一人。随同的还有皇族长家的公子。
这两人的出现,足见皇帝和平王对这场婚礼的重视,便让其他人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起来。
好容易所有礼节走过、交换庚帖过后,平王府大管家满面堆笑,对早瘫软在太师椅上的秦家老太爷拱手道:“在下就先在此恭喜老太爷了。王爷命在下给老太爷带一句话,以后他一定将秦将军当做自己的女儿一般疼爱,绝不让老太爷您为她担心哪怕半点。”
听到这话,老太爷眼神一闪,赶紧颤颤巍巍的起身还礼道谢。
大管家忙不迭将人给扶起来又送还到椅子上:“老太爷太客气了。能娶得秦大将军做儿媳妇,乃是我们王爷的莫大福气,王爷应当向您道谢才是啊!”
说罢,才乐呵呵的走了。
等人一走,方才还乖乖站在一旁的秦明岳便带着秦元堂家的两个娃娃蹦了出来。
“哇,好多礼品啊!这聘礼价值起码不下二十万两吧?大姐,这么多东西你打算怎么办?”
“全都给我闭嘴!滚蛋!”
老太爷突然高喝一声,才刚放松下来的人们立马又把皮给绷得紧紧的。
都是在自小受到军规教训的人,将领一句令下,当即令行禁止。任何人都没有异议,当即转身就往外跑,一个个还唯恐跑得不够快。笑话,老爷子这爆碳脾气,发起火来六亲不认谁都敢打,他们做小辈的又岂敢反抗?还是赶紧溜走保命的好。
秦明兰当然也属于溜得最快的人之一。
但是,人刚奔到大门口,便听后头老太爷阴沉沉的声音传来——
“秦明兰,你给我过来。”
一股绝望之感涌上心头,秦明兰无奈停下脚步,在叔叔婶婶弟弟乃至堂弟堂妹们怜悯的目光下回过身,一步一步原路返回。
“给我跪下!”
走到老爷子跟前,又一声底喝乍然响起,几乎震破人的耳膜。
秦明兰二话不说便双膝跪地。
因为待客的缘故,老爷子手里的狼牙棒早换成了一根拐杖。便紧紧握着这根拐杖,他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抡起来便对着秦明兰后背上狠狠来了几下。
说老爷子老当益壮不是假的。这几拐棍下去,秦明兰只觉自己的骨头都快被敲断了。
只是,她面上一点不显,双唇紧抿,后背也挺得笔直。
老太爷连抽了十来下,才放下手,杵着拐杖气喘吁吁的问:“我打你,你服是不服?”
“孙儿服!”秦明兰大声道。
“好!”老爷子大声道,“既然如此,你就去祠堂里跪上一夜,明天开始,便闭门不出,出嫁前谁也不许再见!”
说罢,又对身旁小厮道:“去告诉二老爷和二夫人,就说大小姐不耐京城水土,旧伤复发不能见客,以后有客上门就由他们来接待。”
“是!”
小厮也早被这一幕给吓到了,却一个字都不敢多问,忙不迭转身就朝秦元堂夫妻的院子那边跑去。
交代完毕,老爷子也长出口气,又一下落回太师椅内,疲惫的摆摆手。“可以了,你去祠堂里跪着去吧!趁着时间还早,多给祖宗跪跪,说不定他们还能多原谅你点。”
“是,孙儿知道了。”秦明兰毕恭毕敬的道,站起来便直接到了祠堂里跪下。
老太爷此举,分明便是将秦明兰囚禁了。得知这个消息,京城上下自然又有一番小小的波动,其中猜测老太爷此举意义的人数不胜数,自然上门来打探消息的人更是络绎不绝,这可差点没累死二房的秦元堂夫妻俩。
倒是那个被所有人都关注有加的秦明兰现在的日子过得是要多舒坦有多舒坦。
祠堂里的一夜罚跪,对她这种常年在边关枕戈待旦的人来说根本就不是事,不过眯眯眼就过去了。接下来的日子,便是她自从十四岁以来最悠闲自在的。每天不是吃就是睡,闲得无聊了就把二叔家的两个小萝卜头拔过来,给他们讲一讲边关战事,直把两个小家伙听得双眼发亮,恨不能也跟着她上战场去手刃几个敌人来耀武扬威。
这一日,已经是她被关在家里第十天了。
十天了啊!
秦明兰长出口气,骨头都快关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