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举凡正道之士,对妖魔邪道大都深恶痛绝,莫瑶身为太虚弟子,受本门师长及同门诸位师姐熏陶,也一向将降妖除魔视为己任,但自从知道自己身有凤族血脉之后,对妖门一脉便再难起敌意,现下她明知袁青松、杨秀秀夫妇的妖修身份,却与之欢宴聚饮,这在数月之前的她看来,直是不可想象之事。莫瑶想到此节,心下大是感慨,便说现在与之前再也不同了。
杨秀秀见她话只说到一半,与以前有何不同,却住口不言,她心下好奇,微笑道:“话说到一半,没的吊人胃口,正邪不两立乃是北疆亿万年来的规矩,我却不知现下和以前怎地就不同了?”
莫瑶举起手臂,注视着自己手背,想起这肌肤之下有凤血滚滚流淌,心中颇多感慨,轻声道:“最近我遇到了一件事,由此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妖生而为妖,便似人生而为人,并不是自己选的,一个生灵是否有罪孽,只能依其行事而定,不能以身世而判定其善恶,我们与两位只是初始,并未见你夫妻两个做什么恶事,若只是因两位的妖修身份而找两位麻烦,岂不显得我们太也不讲道理了么?”
杨秀秀听了此言,与袁青松对视一眼,忽地咯咯一笑,拍手赞道:“莫姑娘此言大妙,若是北疆正道弟子皆如你这般,那本门也不用隐居深谷,避世不出了。”
莫瑶一笑,摇头道:“同为四大妖门,灵月宗、通天门还有留云阁皆无避世之意,正道诸派虽对这三大妖门巨宗整日里喊打喊杀,却也耐何这三大门派不得,且灵月宗和通天门还有日趋壮大之势。传闻四大妖门之中,以真正实力而论,反倒是不涉世事的翠薇宫最是深不可测,其余三大妖门皆能在正道昌盛的北疆屹立不倒,想来贵派更不缺自保之道,那么这隐居避世之行,显然不是怕了我正道诸派,贵派为何如此,却不为世人所知了。”
杨秀秀听莫瑶相问,苦笑一声,摇头道:“哪有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只是咱们翠薇宫不乐意整天打打杀杀,便找了个隐秘所在,大家踏踏实实过日子罢了……”
莫瑶和叶澜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现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莫瑶怔忡半晌,疑道:“一群妖,踏踏实实过日子?”
杨秀秀淡然道:“对啊,莫姑娘,你可知晓,当年神州广大,妖族在东,魔族在西,人族占据中土腹地,后来天地五分,东荒便为我妖族占据,那东荒也与你们这北疆相似,大国小国无数,只国中不分君主臣民,皆是我妖族而已,听闻东荒和西域也多少有些人族之士留存,但数量稀少,便如妖、魔二族在这北疆的处境一般无二,莫姑娘,你且想想,那东荒处处皆妖,大家除了踏踏实实过日子,还能有什么别的活法么?”
莫瑶听了,眉头微皱,若有所思,轻轻点了点头,杨秀秀又道:“我翠薇宫举宫上下有心东渡忘情海,到我妖族根本之地居住,但北疆距东荒遥遥亿万里,且中间有无数天堑阻隔,除非修为到了传说中的大罗境界,要不然断不能横渡忘情海而到达东荒,我等去东荒无望,便只好寻一隐秘之地,自成一个妖族小国,大家安稳度日,不参与北疆正邪之间的是是非非,日子过得倒也舒坦,是以我翠薇宫名虽为一派,其实是藏在北疆的一个妖族小国……”
杨秀秀正说得兴起,忽地袁青松轻咳一声,举杯对叶、莫二人道:“相逢是缘,大家初次相会,甚是投机,袁某敬两位一杯。”
他这话明着是说给叶澜和莫瑶听,其实言下之意,是提醒妻子与叶、莫二人只是初始,且两人还是正道弟子,与翠薇宫是敌非友,与这两人说太多翠薇宫根底,终究不好。
杨秀秀听夫君如此说,登时会意,当下尴尬一笑,也举杯啜了一口酒水,就此住口不言。
叶澜喝完杯中酒水,放下酒杯,见众人忽都没了言语,为免冷场,便想找些话头,几个念头转过,不知要说些什么,微一沉吟,问道:“两位来到这分龙海,不知是来赏景,还是有什么正经买卖?”
杨秀秀方才被夫君提醒,深觉自己失言,不该把本门机密告诉两个外人,但不知怎地,她一见莫瑶之面,便绝与此女十分亲近,心中实在无法把她视为外人,因此便对她少了防范之心,此时听叶澜相问,一时不知要如何回答,便别过头去,假装欣赏酒楼外风景,袁青松见状,微微一笑,轻声道:“方才内子说了,我翠薇宫名为一派,实为一国,方才她说得兴起,我怕她一不小心将本门处所说了出来,本门所在山谷位于何处,乃是本派最大的秘密,断然不能叫外人知晓,否则便是我翠薇宫高手如云,不惧正邪诸派前来滋扰,可以后要想再安稳度日,怕是便有所不能了。至于来此地有何事,不瞒二位,我夫妻二人在咱们翠薇国皆有职司,同在朝中户部任职,我们这番来分龙海,是来找晶帮做些买卖。”
“晶帮?”叶澜听到晶帮二字,与莫瑶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想到了荣必大,叶澜曾救下荣必大性命,又帮他揪出手下内奸,可说于晶帮有大恩,荣必大为报叶澜出手相助之德,曾送给他一块令牌,便是晶帮金玉令。凡晶帮弟子,在帮中职司不至分舵堂主,皆须听从金玉令调遣。叶澜得了这块令牌之后,便将这令牌一直收在乾坤袋中,从未取出使用把玩,这时听袁青松说是来和晶帮做买卖,不由心下好奇,问道:“翠薇宫和晶帮有什么买卖可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