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园在远离市区的郊外,一座废弃的荒山上,野草横生,无人管理。
灰败斑驳的墓碑静静伫立在半人高的野草丛中,几乎被湮没,白薇找了半天,才找到。
一阵风吹过,隐隐露出墓碑上的名字和照片。
白薇放下手里的一束百合花,随手清空墓碑前的杂草,然后在墓碑前席地坐下。
她静静望着眼前这座沉默而灰败的墓碑,感觉心里空荡荡的,什么情绪也没有。
所有情绪好像在她再次踏入这座城市的那一刻燃烧殆尽,最后就只剩疲惫与空茫。好像她现在来看的只是一个陌生人。
知了在枝头不知疲倦的鸣叫,风从草木间悄然拂过,天地万物远离尘嚣,寂然生长。
时间在这座山里仿佛放缓了脚步,变得缓慢而悠长。
在白薇的记忆里,白幼云生前终日都在为钱、为生活奔波忙碌,脸上的表情永远郁郁寡欢,似乎从来没有真正开心的笑过。
只有在提到她的亲生父亲,那个抛弃她们母女两人的男人时,白幼云的脸上才多了一点鲜活的气息。
她年纪轻轻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也许,只有在远离尘嚣的这里,她才能得到一丝真正的安宁,永远不用再忧虑。
白薇伸出手指,划过墓碑上的名字,心里滑过一丝悲凉,原来并不是没有感觉,只是悲伤埋得太深,深得连她自己都看不见了。
在这个世界上,真的就只剩她一个人了,她再也没有任何亲人了。
墓碑上的那张照片在经年的风吹日晒中早已变得模糊不清,只能依稀可辨那是一个相貌异常清秀美丽的女人。
她的嘴角微微弯起,像一弯月牙,笑容清浅而模糊,仿佛风一吹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薇盯着照片,低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从来不给你扫墓吗?因为我恨你,就像你恨我一样。你就不该把我生出来,又给了我一个这样扭曲可悲的人生。
和你一起生活的那十八年,我一点都不开心。但我没想到,你最后竟然会去跳楼。你恨我,不是应该让我去死吗,为什么要自己去跳楼呢?
你以为,这样你就能报复我了?这样就能让我一辈子活在愧疚自责里了?
你错了,我不会。我会好好活下去,比你还在世的时候开心一百倍。
而且,我永远都不会听你的话,更不会去找你心心念念的那个男人,认他为父。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一样。就算你用你的死来教训我,也一样!”
风,快速穿过山林,墓碑周围的野草随风起舞,露出草丛下散落一地的干枯花梗,一片凄然。
所有人都不知道白幼云为什么会突然跳楼自杀,只有白薇知道。
这么多年,她将白幼云丢在这里不闻不问,一如白幼云当年一声不响就丢下她和外婆一样决绝。她就是在报复白幼云,用同样的方法。
她们两人虽然是母女,却最终谁也没能走进对方的心里,甚至彼此憎恨,彼此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