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闭着眼的大器喃喃自语着叫人听不懂的梦话,不断在炕上扑腾着四肢,就像是一只不安分的脏兮兮的野狗。六萬小心翼翼地给他换了一块贴在头上的毛巾,但是大器嘴里面偶尔泄出的几声□□,还是叫人觉得心疼。
自打来世仙开始医治大器后,他已经陷入了昏睡三四天之久。伤势与疲惫,终究是击垮了李家这个一向生龙活虎的“看山的”。
李棠这几天已经来看过大器不下十次。但是李靖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求小姐不要再来下人的房间。大器的状态,随时都可能走火入魔,李棠再这么近距离接触大器实在是危险。
其实,在这一点上来说,李靖着实多虑了。每每李棠到了房间里,大器嗅到海棠花香,都会安心几分,打呼的声音也会平静不少。倒是期间李家家主李海亲自来了一趟,躺在炕上的大器仿佛噩梦连连,嘴里发出不自觉的嚎叫声。
这一日的早上,大器微微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周围的景色,然后脑子里一阵清醒一阵糊涂:哦,看来自己还没睡醒——明明是在李家,自己身旁除了小姐之外,却还坐着那二十八宿的麦芒伍。这个梦倒是离奇有趣……
想着想着,大器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手还大大咧咧地伸到自己的□□里挠了挠。没想到的是,梦境里的小姐脸一红,转过了头去。
啊哟这个梦好真实啊……真实到简直不像是梦了——
大器心里一紧,猛然坐了起来,盯着自己另一只扎满了银针的手端详片刻。一旁那本以为是梦境之中的麦芒伍,此刻不慌不乱,与他对视了一眼。
李棠听到响动,却依旧扭着头,嘴里面担心问了一句:“没事了吗?”
“醒了便好。”麦芒伍语气平静,面罩之下看不出喜怒哀乐。而麦芒伍的身旁,坐着的是那来世仙,和披着一条毯子睡在椅子上的六萬。
“还真他娘的不是梦啊。”大器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右手,觉得发麻;确定了胳膊的情况后,他第一时间用左手在腰布里摸索一番,翻出了一个骰子,然后盯着麦芒伍咧嘴一笑,开始抛玩:“伍先生,咱们玩一把——与天一搏,愿……”
大器威胁的话语还未说完,后脑勺便被李棠用刀鞘狠狠敲了一下。那素来不可一世的大器,捂着自己的脑袋“哎哟”连天,手里的骰子也落在了炕上。骰子转了转,竟然是个六的花色。
“你没完了是吗?”李棠气不打一处来:“成天就知道赌赌赌,连命都不要了?”
大器低着头捂着脑袋,小心翼翼瞥了一眼李棠,嘴里面嘟囔道:“小姐,他是二十八宿……按规矩,他进了咱李家看了虚实,就得死在这儿。”
“规矩什么规矩!”李棠听到这里更生气了:“那按照咱家规矩,你刚才在我面前……唔,那个,行为不点……老爷子知道了,按规矩岂不是应该扒了你的皮……”
李棠怒气冲冲说完,随手捡起了炕上的骰子交还给大器,勒令他收好。
倒是麦芒伍,看到李棠轻易便拿起了骰子,眼睛里有说不出的惊讶。
“你瞅啥你,我家小姐,自然拿得动!”大器没好气地对麦芒伍喝了一句——后脑勺登时便又挨了李棠的一记刀鞘。不过李棠这几下呵斥确实有用,那大器耷拉着脑袋,不再有什么脾气。
几个人的响动,吵醒了一旁休息的六萬。看到重新满嘴牢骚的大器,六萬眼睛里不禁湿润了起来。她急忙擦了擦眼角,起身说去外面准备新的毛巾。李棠听到这里,也一并起身,说是陪六萬一起准备。
两位姑娘出了门,大器即刻又恢复了自己大大咧咧的样子,不遮不挡地掀开了胸膛抓痒。
而这一次抓痒,大器本能地用了自己的右手。
看到这一幕,麦芒伍转身对来世仙说道:“内阻淤血散尽。大仙您加以调养,半年后便可复原。”
说着,二人眼神交流一番。麦芒伍当然知道,来世仙和六萬留在这里自然是李靖的安排。明面上是替麦芒伍打打下手,实则只是监视——要谨防麦芒伍借着行医的机会害了大器性命。只是,六萬不提也罢,即便是来世仙,面对医术精湛的麦芒伍也是输人一头。看着麦芒伍不断在大器周身所有经脉行针走穴,可谓神乎其技,简直是令人眼花缭乱。
麦芒伍有没有施用什么手段,来世仙不好说;但是大器的神色,明显是一日好过一日。最明显的就是那已经被自身妖气憋得发黑的右手,今天已经恢复了肉色。
说真的,来世仙心中不免羞愧:自己同为医者,此刻帮不上忙不论,竟然还要对麦芒伍严加监视——医者父母心,自己的行为实在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想到这里,来世仙起了身,嘴里面说着客套话,准备离开。
“今日是第八日大会,时辰差不多了,我便先行告退。”来世仙说着,从头发里摸索了一枚药包递给了麦芒伍。麦芒伍接到手里闻了闻,便与来世仙商量药包其中的鬼灵芝用量是否可以减少三钱。二人各有言辞,很快达成了一致。
来世仙出了门,没走几步,便看到站在拐角仰天远眺的李靖。来世仙没有说话,对着李靖摇摇头又点点头,便擦肩而过。
没走几步,来世仙迎面又撞上了另一位执金吾。这人即刻俯身施礼,然后抬起头来。来世仙看到此人面孔,急忙还礼:“二当家您客气。”
面前之人,正是前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