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子时,镇邪司衙门。
麦芒伍看着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血菩萨,良久都没有说出一句话;自己去面圣不过半天而已,血菩萨却在这期间内神不知鬼不觉地被人打成了重伤,甚至还被仇家丢在湖边等死……
血菩萨的两个膝盖都已经碎掉,其他部位也因为巨大的外力断了十几根骨头。最重要的是,等到血菩萨的乌鸦回来报信之际,他已经在妖雨里面淋了一天一夜。眼下经过麦芒伍的调养,血菩萨伤口复原得倒还顺利;只是这高烧一直不退,人也一直没有醒过来。
麦芒伍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到底是谁伤了自己的同僚。只不过,这笔账可不能简简单单说一句“报仇”就可以作罢的。明知道血菩萨是镇邪司的人都敢在京城之内下手……
无论是谁,这些家伙铁定要加十倍百倍血债血偿;否则,以后这世上岂不是没有人再怕镇邪司了?
这几天妖雨连连,京城里有了戒严令。镇邪司衙门口更是有不少五军的细作在附近监视着里面的一举一动;麦芒伍虽然心中焦急,却忌惮于皇上的天威,不敢在此时太过招摇,以免落下话柄。
留守在京城衙门内的二十八宿除了血菩萨之外,还有十四个人在衙门里。趁着这三天大雨出不了城,大家也关起门来认真地聊了聊关于血菩萨遇袭的种种可能。只不过,这些年锦衣卫镇邪司确实树敌众多,到底是哪边前来寻仇,一时间着实没有定论。
“倒不如趁这个机会,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省得麻烦。”不少二十八宿倒是支持这个法子呢。
当然了,如果真的仔细列一本在京城之内有嫌疑的仇家名册,倒也不是不可。只是麦芒伍心里明白,这本名册真要写出来,一定会牵连甚广,而且杂乱无章;与镇邪司结仇的人各式各样,上至位高权重、手握雄兵的朝廷栋梁,下至衙门口大早起吆喝着买卖吵人美梦的小贩,都可能被列入名单。倘若真的如此大动干戈,此等复仇规模近乎于血洗半个京城,皇上非得认定这是谋反不可!
联想到皇上约自己下棋时的种种暗示,麦芒伍自然是一口回绝了这种莽撞之策。
“冤有头,债有主。”麦芒伍留下了这么一句话:“这件事,我会给大家一个交待。”
此言一出,这场骚乱才算是平复了下来。
只是,所有人对于这件事都已经达成了共识:无论凶手是谁、官居几品,只要有了真凭实据,即便是天王老子也要带回这衙门里,见识见识人间地狱!
事情淡了几天,倒是麦芒伍私底下有了些想法:按照当时乌鸦通秉报信的方位来看,血菩萨出事的地方正好是鬼市北门。按道理来说,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血菩萨不会不吭一声离开京城。那么,一定是鬼市有什么东西吸引了血菩萨前去涉险,才落得今天的这般田地。
既然如此,那老板身为鬼市之首,对于这件事怎么也应该知晓一二。事关重大,如果血菩萨真的躲不过这一劫而一命呜呼,别说锦衣卫里面的这群人不会善罢甘休,对朝廷来说也是有人私杀命官。老板应该知晓其中的利害关系,自然不会与朝廷过不去。所以等到这戒严令刚刚结束,麦芒伍便打定主意,换上了便装只身一人前往鬼市。
这一路上,基本上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正当麦芒伍庆幸之际,哪晓得今天的鬼市北门,摆渡用的小舟竟然被底朝天得置放于岸边;那奔波儿灞和灞波儿奔正在笨拙地朝着船底的窟窿眼挥舞木锤。
麦芒伍看到眼前这一幕,心中顿觉蹊跷。
“奔波儿灞,灞波儿奔。”走近几步之后,麦芒伍开口招呼道。自己与老板身边这两个成了精的家伙没少打交道,交情自然是有一些的。
两个鱼精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抬头细瞧了一阵,这才匆忙还礼:“伍大人!没穿官服,一下子有点认不出您。这两条腿的东西,长得七七八八,着实不好分辨。”
麦芒伍看了看那艘破船,叹口气道:“我有急事要见老板,不知道二位可否相送?”
两个鱼精互相看看,似乎非常为难。
“老板出远门了……这几日都不在鬼市。”奔波儿灞挺了挺腰身,大声说道,仿佛是在给自己壮胆。
“那么,我便去鬼市逛一逛吧。”麦芒伍不动声色,说着便要上船。
灞波儿奔急忙闪身拦住,赔了个难看的笑脸:“大人您看,船漏了……”
话声未落,灞波儿奔已经倒吸一口凉气,急急忙忙躲在了奔波儿灞的身后;只是因为,眼前的麦芒伍已经亮出了手里的两根银针,而且脸上也不见了之前的几分客气。
“外行人可能也看得出,你们两个分明不是在修船底,反而是想凿穿。”麦芒伍的语气不容置疑:“这小舟乃是老板提供给朝廷的方便,你们竟敢暗地里做这些手脚?莫不是想害死哪个朝廷命官?”
这灞波儿奔和奔波儿灞可是知道麦芒伍的厉害,一时间人话都说不好了:“这,空口无凭,你有什么证据?别以为你是老板朋友,就可以血口喷人……”
“锦衣卫镇邪司的传统之一,逢妖必杀。这个理由,够了吧?”言语间,麦芒伍两支银针已经出手。只听得呜呼一声,奔波儿灞颓然倒地,只留下了那灞波儿奔不明所以,颤抖着面对着眼前的麦芒伍。
“再问一次。”麦芒伍的右手在袖子里微微一转,随即又多了两根银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