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的院子里伸手不见五指,楼上却一片混乱。
三楼的窗口,立着个颀长的身影,他目光锐利地在黑暗中扫荡。明明知道他什么都看不见,薛云卉还是由不得心紧了一紧。
她不敢说话不敢动,紧紧挨着顾凝,躲在院子里一颗茂盛的合欢树影里。
楼上那个人的浑身散发着怒气,像炸了毛的野猫一般,薛云卉这会儿虽紧张,可心里却有些抑制不住的欢快。
“现在还不能得瑟!”她暗暗提醒自己,可脸上透着的快意挡也挡不住。
老天有眼,更是她薛云卉足智多谋,方才她还任他宰割,这下便是轮到他到嘴的鸭子飞了!
河东换河西,根本用不了三十年……
几息,袁松越突然转身离开了窗前,院子里渐渐有嘈杂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顾凝此时倒比薛云卉更紧张了,贴在她耳边,小声道:“兄长,若被他们搜到,顾凝这剩下的三成功力,怕是脱不得身了。”
方才他便提议直接逃出院子,可兄长却指了这棵树让他携他上去,他虽不解,可也照做了,现下小院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他心里越发没底了。
薛云卉拍拍他的肩,轻声说无事,“我方才掐指算了,此处正是咱们福地。”
顾凝愣了一下,点了点头,翻起手来也掐指去算,可还没算完,就见北边院墙外,有个高大的树摇动起来,稀稀疏疏的声音在院内异常清晰。
“他们肯定往那跑了!快去追!”咸子指着墙外树的方向喊了起来。
普通的军户没有高强的武艺,只能开了后门争先恐后地跑去,而似魏方这种又急又气又武艺高强的,脚一跺就飞身越过了院墙,连借力都不用的。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院子里的人都跑了个干净。
顾凝喘了口气,心有余悸,“那魏侍卫功夫如此高,怪道三五个百户近不得身。若咱们漏了馅,是必逃不脱的了。”
薛云卉也没想到魏方功夫真不是吹的,愣了一下,不过此时也管不了这许多,她施了灵力引了方圆一里的两棵梧桐树晃动,扰乱视线,现下,她得赶紧把自己想着的事儿做来。
“还记得咱们的房间是二楼的哪个窗户不?行李在里头,也不能无端扔了,拿了行李,咱们再走!”
……
手脚轻得似猫儿一般,顾凝翻进了薛云卉的房间,利索地将她的包袱拎了出来。薛云卉在树影里替他放风,心里赞叹着全真教虽苦些个,这练功夫却是实打实的,不似她这个花拳绣腿,也就能吓唬吓唬小毛贼。
她刚想同顾凝打个手势,示意他周围无人,就见那三楼的窗前,鬼魅般的身影又凭空出现了。
薛云卉连暗骂都来不及,连忙同顾凝摆手让他莫轻举妄动,只这一下,就把袁松越的目光引了过来。
黑暗的树影下,薛云卉僵着,不敢乱动一下。
袁松越自上往下看了几息,终是只瞧见树影婆娑下一片漆黑,方才那不同寻常的晃动,也许只是错觉罢了。
院墙没了人,院墙外却闹哄哄的,不像话。
她虽阴险狡诈、可气可恨,还不守妇道同旁的男人搅在一起,故意伤他颜面,挑衅于他,可他到底不能为着这么个贱妾,折腾了整个定兴县的人。
她再狡诈又如何,待天一亮,就往城门派几个人守着,不过动动手指就把她抓了,全不必如此大动干戈。这只会让她更加猖狂罢了。
袁松越耳边听见周百户又小声再派人去追,一副办错了事、着急忙慌补过的样子,不由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真当他是急不可耐地兔爷了么?
“罢了。”他转过了身来,朝周百户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今日也不早了,把人都叫回来吧。”
周百户一愣,见着侯爷脸色淡淡的,方才的怒气消散不少,可眉眼却冷清多了,心里砰砰直打鼓。
“侯爷坐下歇会儿,那两人中了软骨散,跑不多快的,侯爷放心,一会儿……”
“不必了。”袁松越摆手止住了他,瞧见他担惊受怕的脸色,只好让自己脸上看上去和蔼些许,走过去些,好生与他分说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他这边离了窗前,薛云卉这才喘了口大气。
阴魂不散啊,阴魂不散,她怎么就非得同他杠上了,人生悲剧啊!
她愤愤着,再三确定没了袁松越的身影,又给顾凝打起手势,让他再去他自己房里,把行李拎出来。
毕竟,顾凝的行李和他鼓鼓囊囊的钱袋才最最重要。
顾凝不负薛云卉期待,很快将东西都拿了回来,他跳下窗子跑过来的时候,正好有一通下楼的呼和声,遮住了他发出的动静。
他动作极快,似黑夜中的猫,身姿矫健地就窜进了阴影里。
“他们要将派出去的人喊回来,兄长,不得不走了!”顾凝听见些许楼上的话,有些着急。
“怎么?不追了?那侯爷的意思?”
顾凝道是,薛云卉听了摸不准袁松越的意思了。
他不是气的脸都青了吗?怎么说放下就放下了?这么好气性?
有人跑着寻人去了,跑出了五六人,院子里又安静下来。
东西到手了就得撤,识时务者为俊杰。
薛云卉不再琢磨,两人目光凌厉地将四周扫了一圈,悄悄转到墙根下,顾凝携着她一垫脚,翻了出去。
两人花了钱,却只能落得个睡大街的下场,也是时也运也。没了法子,瞅了一家的柴房,窝在草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