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安在私塾里上课的时候,有学生私下议论,说他娘被放出来了。
还说他外婆家不让他娘进门,现在他娘沦为要饭婆了。
他突然就回想起,他在南山寺遇到的那个妇人。
浑身脏兮兮的,看他的目光总是在闪躲,声音也一再哽咽着,明显深深地压抑着什么?
赵玉安几乎可以肯定了,他迫切地想要进城去。
可私塾没有放假,他若是请假便需要先告诉他爷爷。
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好跟他爷爷说些什么?
赵玉安忍了十几天,夜不能寐,神思都有些恍惚了。
赵福明和赵毅光看在眼里,便在玉娇生辰的前一天,让家里的车夫黄飞平送赵玉婵和赵玉娇去县城里买生辰礼物。
赵玉安得知以后,便跟他爷爷说想要一同去玩。
赵福明自然同意,于是他们姐弟三人便在三月十七的早上进城了。
到了县城以后,他们将马车停在了书斋,黄飞平的脚不太好,便在书斋里等着。
赵玉婵和赵玉娇在红芹绿宝的陪伴下,去了热闹的集市上。
赵玉安一边跟着,一边四处张望。
赵玉娇心里知道他想来县城是干什么,便对着他道:“书斋你认识吗?”
赵玉安点了点头。
“那你自己去逛吧,喜欢什么就买什么,我跟你二姐逛得很慢,怕你等不了。”
“你要是提前买好了,就回书斋去等着我们就好,不认识路就叫辆马车送你过去。”
赵玉安面上一喜,高兴地扬起嘴角道:“三姐,那我先去逛了。”
赵玉娇见他那迫不及待的样子,点了点头。
待她走了以后,赵玉娇便对着红芹道:“你去跟着他吧,不管他做什么都别惊动他,只要看着别被人拐走就行。”
红芹看向赵玉婵,赵玉婵点了点头道:“你快去吧,我们有三个人呢,他一个人我也不放心。”
红芹闻言,这才慢慢跟了上去。
赵玉婵挽着赵玉娇的胳膊道:“行啊,都会安排人做事了。”
赵玉娇靠向她道:“家里就数你最精了,难得你会不知道吗?”
赵玉婵笑了笑,拉着赵玉娇去买东西去了,也不再提赵玉安的事情。
……
赵玉安找了好几条街,额头上都急出了一层密汗。
最后在卖菜的那条街找到了那个他所熟悉的背影。
背靠着一个破了的背篓,面前摆着几堆蔫蔫的野菜。
换了一声素净的粗布衣裳,头发也梳起来了,看得见沧桑疲惫的面容。
与记忆里的人相差太远了,赵玉安差点都不敢走过去。
老了许多,手背上的青筋凸显着,双手有着厚厚的茧和细小的伤口。
赵玉安慢慢地走了过去,他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只是却觉得心里酸得厉害,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杨春兰蔫头耷脑的,精神头不太好。
她以为是买菜的客人来了,把那菜翻了翻,出声道:“买吗,两文钱一把。”
面前站着的人没有说话,杨春兰看了看那双鞋子,心里有个慌乱的念头。
果不其然,她抬起头时,只见赵玉安站在她的面前。
杨春兰菜也不要了,站起来就要跑。
赵玉安一把抓住她,她慌张地推拒着,嘴里喊道:“你走,你走!”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赵玉安没有说话,只是眼圈红了。
他想起小时候,他生病了,他娘就一直背着他在院子里走。
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也要往他的碗里夹。
他若是从来没有见过她,不曾得到过她的关爱,那边也就罢了。
可那点记忆反反复复的,牵扯出更多,让他的心难以平静。
他死死地抓住他娘的衣角不放,好半天才喊出一声:“娘!”
杨春兰的身体猛然僵住,连挣脱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看着赵玉安,哭着道:“你走吧,你回去好好过日子。”
“你没有娘,没有。”
赵玉安擦了擦眼泪,帮她把野菜捡在背篓里,然后提着道:“走吧,我带你去吃饭。”
杨春兰被他牵着走,神情满是痛苦。
她恍恍惚惚地跟着儿子走,每一步都像是有刀在戳她的心窝子一样。
她这张脸老了,从前很多相熟的人都不认识了。
可她却认识他们,一个个的,体面得很。
她租了个小茅屋,每日里挖些野菜来卖,到也能度日。
她不指望些什么,但想再熬个几年,等儿子长大成人,心里就踏实了。
可现在儿子找了过来,这是她没有想到的,一时间不免忐忑不安,难堪羞愧。
赵玉安待她去了一家小饭馆,点了两个炒菜。
杨春兰拦着他,就只要了一个。
菜上桌的时候,赵玉安看着她把肉片挑出来,让他吃。
他心酸得厉害,哽咽道:“你吃吧,我吃了才出来的。”
杨春兰也知道儿子不会饿着肚子的,可就是心里头难受。
她把饭菜全都吃完以后,对着赵玉安道:“你姐姐做的事情我全都知道了,她连累你被过继出去。”
“好在你爷爷奶奶还管着你的,你不要做让他们伤心的事情。”
“从前都是娘错了,娘有这个下场要怨也是怨你爹。”
“你不要学你姐姐做傻事,不然娘就是做鬼也不安生。”
杨春兰说着又哭了起来。
在大牢里,有几个女囚是因为受不了夫家的虐待,砍杀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