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无力地拍打沙滩,几只大鸟低飞盘旋。天空像皲裂的皮肤,阳光艰难地从缝隙里透出来,阴沉沉地让人万分压抑。
“报——!”
“宣!”
一个浑身湿透的士卒跑进议政殿,噗通跪下:“启禀陛下!祭师观测海暴将在一个时辰后再次来袭,先前受灾海民此刻都聚集在正东门,守正不知是否开门接纳,特遣小的回来奏请陛下决断!”
嗡!列位两班大臣立马炸开锅,纷纷争相谏言。
“陛下,海民性命堪忧,请速速打开城门,迎接他们入城!”
“陛下!海民如滔滔江水,势不可挡,若开门则如泄洪决堤,必将给城内带来混乱!所以城门万万开不得!”另一大臣赶紧反对。
“陛下!昨日海震已致海民工农死伤两千,今晨暴雨又令帐篷损毁千五,医药物资损失二百担,灾区救援严重供不应求。海民此刻身无遮蔽之所,肚无果腹之食,若再将其拒之门外,恐有反意,其后果不堪设想!”
“要是把海民流寇放入城中,城内百姓就不会反吗?”又一人激烈反驳,“陛下,当初让他们建房郊外,为的便是不给我城内百姓造成影响,安定我城内百姓之民心。海灾既然已让海民损失,便应将灾难损失控制在海民身上,何必再将灾祸带给我城内百姓?若陛下反悔食言,执意放海民进城,我城内百姓将如何作想?届时恐慌蔓延,只怕不用等流民作乱,城内百姓便会揭杆抗议,举国暴动啊!”
“李大人!海民也是南都的百姓!你怎么忍心看着海民同胞再次丧命于城外?”
“吴大人就忍心看见那些流寇进来打家劫舍,挤占城内百姓的房屋和财产吗?”
“海民何时成了流寇?张大人,你自己出海不顺遇上海盗便罢,何故一棒子打死一群人,将私人恩怨带到公事上来?”
“陆大人,谁不知道你新得的小妾是个海民?怎么,莫非枕边吹得是海风,把脑子吹咸巴了,想让那海民进来,你顺势再捡几个回去?”
“刘知青!”
……
两派大臣越吵越凶,龙座上的唐纳王皱眉长叹,为难地看向一直不说话的潘相。
“潘相,你有甚建议?”
大殿安静下来,众人都看向潘相。
良久,潘相缓缓道:“陛下,南都乃海民之国,海民之众多达八成,如今海民有难,寻求陆地帮助,朝廷自然拥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潘相!你的意思是放他们进城?”有人咋呼。
潘相看向那人,那人立马闭嘴。潘相继续道:“然而开城接纳,却并不是最好的办法,相反,有可能是最差的办法。”
唐纳王眼睛一亮:“愿闻其详。”
“现今摆在眼前的无非有两个问题,一是海灾频繁不断,二是海民的安置问题。关于海民的安置问题,若在海民刚登陆地之初,房屋建造之前,开城接纳或许不会引起城内百姓的反感。然而,自郊外屋建动工伊始,城内百姓的属地意识便已形成,彼时海民进驻便已有阻碍。何况海灾发生以后,城内百姓对海灾的恐惧转移到海民身上,对海民避之不及,若让海民入城,犹如水滴油锅,必定暴动一片。何况南都仅南都城一座陆城,弹丸之地,自然容不下全部海民。所以臣建议,”潘相顿了顿,抬头看向唐纳王,“可将海民引渡万国。”
众人哗然,听潘相继续道:“南都既已臣服于万,南都百姓便也是万国百姓。万国地广城多,届时海民投奔过中,于万国整体并无甚大的影响。何况子民增多,可增赋税;善收难民,可显仁德。贤光皇帝何乐而不为?”
唐纳王思考半晌,蹙眉道:“潘相主意甚好,可海民会同意迁徙吗?”
潘相道:“当今海民为奇荔船王惟命是从,只要奇荔同意走,海民自然不在话下。”
“假若奇荔不同意,该如何?”
“奇荔既为船王,便绝非短浅愚民之见识。只要陛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必然会同意。”
唐纳王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又问:“那你所说的另一个问题,可有解法?”
“有一人或可解。”
“谁?”
潘相犹豫半晌,道:“属下堂弟,潘卫星。”
唐纳王一拍手掌:“快宣!”
潘相面露难色,拱手道:“此人乃野莽草民,恐难登大雅之堂。”
唐纳王皱眉嗔怪:“都什么时候了,还讲这些!朕命你快召他进殿!”
潘相朝旁边小卒使个眼色,小卒立马跑出大殿。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一个黑布裹头、身穿红黑条纹布衣的中年男人走进大殿。
“草民潘卫星,拜见唐纳王!”
这人体型干瘦,皮肤青黑,鼻子高耸勾起,很突兀地扒拉在脸上。他有一只眼睛是灰白色的,似乎是盲眼,不停翻眨着,好像里面还藏着一些东西……
“潘卫星。”唐纳王皱眉打量着,尽量忽视他身上那种怪异感,“听闻你有办法能解决海灾频繁的问题?”
潘卫星看了潘相一眼,潘相点点头,便听他道:“回禀陛下,草民略懂神灵占卜之术,可通天地,解灵异,晓前世,知来生。故敢称有法解海灾之难。”
“那你说说,怎么个解法?”
“海灾频繁,不过是天地之怒尔,究其怒之根本,乃此世间有不为自然所容之事发生。只要除掉此天地自然不容之事,海灾便立即可止。”
“到底是什么不容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