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宫里的马车来了。”春风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走进来, 见元宁已经拾掇得差不多了, 便从架子上拿下织锦镶毛斗篷, 候在门口。
等元宁过来了,她才将斗篷给元宁搭上, 扶着她出门。
今日已是除夕,宫里派人来接元宁和元柔陪同皇家一同登楼观看烟火。
烟火会是京城年年除夕都会有的, 但并不是年年皇上都会登上城楼,许是今年风调雨顺, 皇上龙颜大悦, 才决定登上城楼与民同乐。
这会儿还是下午,她们须得先进宫参加大傩仪, 然后一起在宫中参加除夕年宴, 待年宴结束方去城楼观看烟火。
元宁走到府门前的时候,盛元柔已经到了。
她轻轻招呼了一声“三妹妹”,元宁还了一句“二姐”,便一前一后地登车了,身后的春风忙把准备好的红包递给前来接人的公公。
上车之后两人都默契地一人倚着一边车窗,都隔着纱帘看街上,谁也没有说话。
对元宁而言, 即使只是对盛元柔虚以逶迤也让她难受, 而盛元柔此刻, 也没什么心情说话, 正好各取所需。
很快便到了皇城, 除了她们几个被即将召进宫做伴读的女孩,几大公侯府的姑娘也到了。往年过年,唯有公卿世家的嫡女们才能进宫,元宁和元柔都是沾了伴读的光。
元宁看到了谢蕴宜,谢蕴宜也瞧见了她,冲她笑了笑。
候在那里的姑姑没有让她们随意乱站,给她们排了队,大致是按照家族出生与皇家的亲疏远近,谢蕴宜自然是站在最前面,元宁站在中间往后,元柔还比她往后一点。
“各位姑娘,一会儿大傩仪开始后,咱们站在皇后娘娘的右手边,进去之后咱们还是这么站,千万不要乱了。”
“知道了姑姑。大过年的您少说几句,别累着了。”谢蕴宜笑道。
“蕴宜姑娘是年年都来的,”引路的姑姑对谢蕴宜的插嘴一点也没生气,“自然不用我啰嗦,有些姑娘是头一回来,我必须得好好说。”
姑姑说完许多的规矩,便站到了谢蕴宜的前面,引着这一溜儿的姑娘往前走。
大傩仪是在钦天监前面进行的,龙椅凤座已经布置好了,元宁等人站在了凤座的右边第二排。除了她们,对面还站了许多年轻的世家子弟。
元宁一眼就看到了陆行舟。
并不是她有多关注他,实在是因为他长得高,站在人群中便格外突出,连腰上的玉带都比旁人的高一截。
即使周围站着那么多人,陆行舟站在那里,也仿佛与旁人不是在一个场合。
他并非不合群,反而不时与身旁的人说话。
但他还是跟别人不一样。
旁人或无聊、或紧张、或喜悦、或严肃,总能从脸上窥探出一些情绪,唯有他,永远都是这么不咸不淡,不疾不徐。
这么远远地看着他,元宁实在不敢想象自己曾经与他一同骑了一天的马。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大太监高喝一声,在场的众人立即噤了声,跪地接驾。皇帝和皇后落座后,六宫嫔妃、皇子和公主们也进场了。公主们正好站在元宁她们的前面。
柔淑公主看到了元宁,朝她眨了眨眼睛。
元宁也冲她笑笑。
瞧柔淑如此平和近人,元宁顿时觉得轻松几分。若是在宫里日日面对一个端着的公主,也不是桩好差事呀。
皇上道了平身,又照例说了些话,大傩仪才正式开始。皇城司的亲事官们戴上各种假面,穿着彩衣,手持各种兵器,有的扮成钟馗,有的扮成门神,有的扮成土地,有的扮成灶神,从宫中开始吹罗打鼓,驱除鬼祟。
元宁一直站着,上面又有日头,只觉得两腿发软,好在之后便是宫宴,宫中都是一人一案,可以不必交际,能够缓一缓。
直到夜幕彻底落下,皇上和皇后终于宣布摆驾城门。
依旧是有姑姑一路引导,帝后自然是站在城楼的最前面,然后是皇子公主们,元宁站在很后面,都看不见城楼下的百姓。
皇上照例对着百姓们一番勉励,待城楼周围山呼万岁,第一发烟火才破空而出。
元宁仰起头,看着头顶上绽放出一朵巨大璀璨的火花,紧接着无数朵一齐绽放,照亮了半边夜空,才觉得这半日的劳累都没有白挨。
好在帝后都是随意的人,训完了话便让孩子们去自由活动开了。
今日登楼的贵女公主们大多是熟悉的,一散开便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元宁认识的也就只有一个谢蕴宜,但谢蕴宜周围早围了一圈人,她不乐意凑热闹,索性一个人往边上站,仰着头专心致志的看烟花。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元宁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
回过头,边见谢冲站在她后面。谢冲依旧穿着他最喜欢的宝蓝色袍子,只是今日身上围了一件厚厚的白狐裘斗篷,包裹得他像一个雪娃娃,看着十分可爱。
的确是个好看的孩子,难怪国公夫人把他宠的跟什么似的。
元宁眉眼一弯。
今天大过年的,她不信谢冲还会打人。
“上次在坤宁宫,谢谢你来找我。”
“那有什么。”谢冲一脸的满不在乎,见元宁盯着自己笑,顿时有些不自在,“我身上有东西吗?”
元宁摇头,“我是看你的斗篷。”
“这呀,”谢冲的语气颇为自豪,“这是去年皇后姨母给我的,我一件,太子哥哥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