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只不过,风吟雪一整夜的功夫,在这一尺见方的宣纸上,写下了千千万万个同样的一句话: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每一行字符,都有一种难得的意趣,草、隶、篆、金文,乃至各家各,都写成同样的八个字。
那一瞬间,柳随风的心碎了。
他知道,风吟雪刚刚赶赴寒国,和王小石共同应对强敌,回来之后,就反反复复写了这样的字,坦诚心迹。
柳随风并不是什么文人墨客,却也知道这句话的意思,这倒不是他读过《诗经》,而是他看过华夏国内一部经典武侠剧,其中的一段剧情,跟这句话有关,相信风吟雪也看过,才发出这样的感慨吧?
既然已经见到意中人,心中怎能不欢喜?
柳随风当然不会认为自己是风吟雪心目中的“君子”,风吟雪刚刚从寒国回来,就发出如此感慨,这个所谓的“君子”,十有八九,是那个天杀的王小石。
这世间,所有的事情,都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然而感情的事情,却反过来,当局者清,旁观者迷,那一瞬间,柳随风清楚地听见了自己内心发出的咆哮。
“风吟雪是我的!”
他双手死死握住拳头,平平举到胸前,因为太过用力,胳膊上的青筋,一根根凸显出来,额头上的血管,突突直跳,眼角裂开,渗出血来,。
他的咆哮一声接着一声,嘶哑绝望的声音,惊得远处的水鸟,扑棱棱飞了出去,惊疑不定地在空中盘旋,不敢落下。
“吟雪是我的,谁敢和我抢,我就杀了他。”
柳随风将好不容易拼凑完整的宣纸,撕得粉碎,他神经质地呵呵笑了起来,随手将碎纸抛在水中,转身离去。
柳随风趴在草丛中,想着自己奇异的心事,想着风吟雪圣洁美好的身影,他满腹心事,却犹如蛰伏的毒蛇似的,把所有的气息,都收敛起来。
不远处,有游客三三两两上凤凰山,阳光下,他们的笑脸如此灿烂如此欢乐,柳随风却无比痛恨这样的欢乐。
为什么,整个世界都是幸福的,而我柳随风却坠在痛苦的深渊之中,无法自拔?
柳随风仇恨地盯着远处渐渐上山的游客,这些游客,显然是一家人,亲热和谐的气氛,更加刺痛了柳随风的神经。
他手中的柳叶刀,忽然散发出凌冽无比的杀意来,扭曲的嘴角,渐渐狞笑起来。
“这全都是你逼我的!”
柳随风悄声说,他嘿嘿冷笑起来:“我倒要看看,你作为中海的守护者,又怎么守住这些普通百姓的身家性命?”
此刻的柳随风,已经彻底疯狂,只要能对王小石不利,哪怕洪水滔天,他也不管不顾了,他要用这些无辜群众的血,来彻底抹黑兰花会,抹黑王小石。
就在此时,两个凤凰山的工作人员,匆匆赶了上来,叫住了那一帮游客,焦急地说着什么,那些游客似乎有些不情愿,然而在工作人员的劝说下,还是怏怏向山下走去。
“嘿嘿,想要疏散人群?哪有那么容易?”
柳随风狞笑起来,眼睛盯着向山下疏散的游客,瞳孔变得暗红。
以他的实力,加上此刻无法自控的暴戾情绪,这些人在他的眼中,已经彻底变成了蝼蚁,轻轻一抹,就可以消除。
“唉,你又何苦这样!”
就在此时,一声轻叹,犹如洞箫一般柔和好听,出现在柳随风的左侧,距离他不足三米。
柳随风浑身一颤。
这个魂牵梦绕的声音,这个日日夜夜不敢或忘,永远映入骨髓的声音,是他这一辈子最甜蜜,最缠绵的美梦,也是他最恐惧,最痛苦的噩梦。
他慢慢地转过身来,就看见风吟雪那双清丽,没有任何凡尘的眼眸,好像最纯净的琥珀,就这么淡淡地看着他,脸上的神色,没有任何愤怒之意,却满是怜悯之意。
“呵呵,吟雪,你果然出现了,能在这个时候,见你一面,真好。”
柳随风神经质地笑了起来,脸上露出羞涩少年,遇见心上人之后的那种忸怩。
他抬起眼眸,不敢和风吟雪秋水一般的眼眸接触,又低垂眼帘,声音温柔:“吟雪,你是来抓回去的?”
风吟雪又叹了一口气,淡淡地说:“你已经叛逃之后,已经不是北盟的的人,我没有权利管你了,不过你杀了兰花会的人,王小石正在追捕你。”
“王小石?”
柳随风的神情,陡然变了,声音说不出的阴狠:“他想抓住我,没有那么容易。”
“嘿嘿,其实我一直在想,北盟如果南下,铲除兰花会,整个华夏地下世界,是不是就应该掌握在吟雪你的手中?”
风吟雪叹了一口气,温柔地摇了摇头:“你还是不明白,北盟是军部的附属组织,为共和国的安定团结,才成立起来的,而兰花会却是国安的附属组织,成立的目的,也是为了国家的稳定和谐。”
“这两个组织,虽然一南一北,却是不分彼此的,我们是相互挡子弹的战友,而不是争权夺利的死对头。”
她淡淡地看着柳随风,平静的眼眸中,露出倦意来:“看在你曾经为我做事的份上,我最后劝你一句,回头吧,悬崖勒马,还来得及。”
“回头?”
柳随风嘿嘿笑了,脸上的刀疤,破坏了他英俊的脸,一笑之下,脸上就好像一条大蜈蚣在蠕动,说不出的可怕,他脸上满是凄凉之意:“现在的我,还能回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