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既已去了广陵城,杨素也不愿在这镇上多做逗留,吩咐教徒拿来地图,观摩了一会儿,对广陵城周边概况了然于胸。他心里琢磨着,此事还得暗地里进行,否则让天阴教徒看出端倪,恐不利于行事。
天阴教规矩甚严,杨素对这些多有不明之处,且不说那焚天魔祖已经察觉了他的存在,必然有所行动,就算他能够按照计划潜伏下来,估计也很快就会败露,反而将自己置于险境。这样没有充分准备的潜伏本是做事的大忌,他之前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还好没有付诸行动,天下之大,凭着自己一人之力,想来拨开笼罩世界的迷雾,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离境世界比仙剑世界要复杂的多。
镇上的事情都落在了杨素的手上,他坐在殿中静静地等待,将文书细细翻阅,对镇子上的变故有了大概的了解,变异事件还没有大规模爆发,起因成谜,好像镇子上的所有人都没有一窥究竟的权限,包括执事。
镇民活在莫名奇妙地恐慌里,他们称之为“神罚”,天阴教的执事和教徒也只是按照祭司定下的惯例行事,丝毫不敢越轨。
老祭司就像是镇上的神明,掌控着这里的一切,就算他已经离开了,风雨镇也摆脱不了他的影子。
杨素越看越心惊,当他打开最后一道文书时,眼前一亮,这是镇上爆发出来的第一起事故,文书写的很长,不像其他文书那般简短,千篇一律。
孙然告曰:
“四月十三日夜,老太爷屋内忽有异动,余等推门而入,见太爷躺在床上,魂不附体,抽搐不止,顷刻之后便没了动静,气息皆无,已然升天。我差人将太爷装敛,抬进了灵堂,准备后事,并写信告知了家主。
半夜时分,我正在灵堂守灵,听到一阵异响,发现是木棺中传出来的敲击声,大惊之下,慌忙打开了棺木,正见老太爷躺在棺中挣扎,死而复生。老太爷没了束缚,猛地一下跳了起来,抓住了我的手,脸色木然,神智尽失,我大声喊他,他也不回应。
我少年时游历天下,见闻极多,所以并没有被这怪事吓倒,想来老太爷只是神魂受损之后的假死,还能救治,便差人四处去寻找名医。
那些名医诊断之后,都一筹莫展,束手无策,有人说,这是邪气作祟,药石不能痊愈,需要上山寻找得道高人,驱邪消灾,方可解除。
道人正是跟着这些名医来的,本来我不信外道,只是听了药师的话,才想要试试,便将那道人也请了过来,道人仔细查验之后,一言不发,也不施法救助,直接就走了,我差人跟上去问话,没多久就跟丢了,想来这道人确实有些道术。
拜上天阴教神职,乞察。”
杨素看完文书,想起镇上确实有一家孙氏,本是风雨镇上的大族,后来,他们的家主孙望成了天阴教的七品执事,在广陵城当差,这孙氏便举族迁入了广陵。孙氏的老太爷怀恋故土,不愿离开,却出了这档子事。
孙然是孙望的族弟,却没有兄长那么成器,他少年时候放荡,喜欢游历名山大川,结识仙家,犯了不少天阴教的忌讳,若非有孙望这个哥哥,他根本没法在镇上立足。
孙然自言不信外道,想来也是推卸责任,这道人说不定就是他引来的,只是事情败露之后,不想让孙氏门庭受到牵连,才与那道人撇清关系。
杨素收起文书,他对镇上的事情,又多了几分兴趣,那位倏忽而来的道人是谁?魔道的阴影之下,正道修真多半隐遁山中,远离世事,像这种敢于公然和天阴魔教叫板的,实属凤毛麟角,这道人行事如此大胆,必然有些缘由。
孙氏门庭里的白幡依稀可见,老太爷的事情闹的很大,家里的眷属、奴仆都吓得不轻,跑的跑、逃的逃,连灵堂都没来得及撤下。
杨素走进院里的时候,孙然正躺在椅子上,悠闲地晒着太阳,神色惫懒,脸上看不出半分的丧亲之痛,也没有丝毫惧意。
孙然见了杨素,慌忙起身,不敢怠慢,他就算有个地位尊崇的哥哥,在天阴教执事面前也不敢侮慢,执事是天阴教的神使,就算最卑微的品秩,也是神格的化身,不是普通人能够仰视的存在。
“我的文书已经呈上去了,执事大人是不满意么?”孙然虽然保持了礼数,语气却不惶恐,说话很有底气。
杨素暗自称奇,这人虽然只是个普通人,想来见识确实有些不凡,才能不被自己的气场所折服,“你的文书很好。”
“我只是实话实说,不敢隐瞒,人都说真言最好,想必确实如此了。”
杨素听他话中有话,暗自心惊,这“真言”二字,表面上是讲自己所言都是实情,在修道人听来,却有另一层意思,孙然话里带了玄机,想来与道门有些渊源。
“那道人是你引来的吧?”
孙然摇头,“不是,我不认识什么道人,我哥是天阴教的执事。”
杨素知道,自己这副面孔,孙然是万万不会承认的,一旦认了,便是他的罪证,孙望也保不了他。
“你承不承认都没有关系,镇上的事情,相信你也听了道人的说法,这命运是谁也挣不脱的,当然包括你在内。”杨素死盯着孙然,他虽然不知道这风雨镇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已经知道了事故的结果,死神的阴影一直萦绕在这个镇子里,“你若还想着自救,就告诉我道人的下落。”
孙然的脸上有了惊惧之色,在死亡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