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慕之也曾嘲笑曹姽邯郸学步,效仿士族穿一段大袖袍。不知不觉她却已经长大,王慕之欣赏之余但觉白色还是不适合她,这样如火的俪人原该一身大红艳慑众人才是。
他激情涌了上来,唤人取来纸笔,便在曹姽逶迤在地的一段白袖上挥毫落笔,大虎识得几个字,见那王慕之写得竟是曹家先祖曹子建的名篇《洛神赋》:
休迅飞凫,飘忽若神,陵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这一段字写完,王慕之对笔法颇为得意,一抬眼,原来曹姽已经醒了。
她躺着未动,只支着肘看自己墨迹斑斑的长袖,嘴唇勾了勾道:“吴王好雅兴。”
王慕之自觉担得起夸奖,也不谦虚,令左右收了笔墨,拎起那方白袖展开,小心翼翼扶上曹姽的肩道:“你我有缘结为夫妇,陛下又如何当不起这番夸奖?这方白袖,当裁下做定情信物。”
上辈子自己追在他屁股后面一意纠缠,也没见他给自己写过半个字,如今倒好,冷清冷脸的反而凑上来讨好,曹姽除了一个“贱”字送给王慕之也无话可说了。他话里又说要裁袖,这身衣衫穿在女帝身上不好动刀,王慕之话里话外就是大家赶紧脱了衣服,好携手入床帏的意思。
曹姽早跟别人入了,哪里还轮得到他。
她便坐直起来,拎起那幅袖子端详,字是不错的,人却是面目可憎。她手上劲大,只是轻轻一撕便大功告成,眼角瞟到离榻不远的一处火盆,冷冷笑道:“吴王好生可恨,竟弄脏朕的衣服。”
曹姽手上一用力,那方衣袖便被扔进了火盆里,被烈火所吞噬。
王慕之苦心营造的旖旎气氛顿时一扫而空,他心里大怒,若不是将就着曹姽的身份,他何以要做这些放下身段的讨好之事,当即便沉下声音道:“陛下,这可是你我新婚之夜。”
身上的衣服断了一只袖子,曹姽叫了大小虎来更衣,她也毫不避忌,脱了那身大袍,只着了中衣,坦荡荡站在室内。王慕之虽然可恶,这许多年来却洁身自好,还是在室男一个。曹姽衣襟处可隐隐看到一角大红色的心衣,似是鸳鸯并游的图案,他心里一软,便只道不过是女子无知,蛮人之后,略哄一哄也就罢了。
当下再开口,曹姽却披上了皇帝的玄色大袍,陡然威压满身,王慕之皱眉道:“这是私室之内,陛下是何意?”
曹姽走到一架等身的黄铜镜之前,满意地看着玄色大袍铺满自己全身,只露出一双赤脚,若是此时康拓在,必定是不管因由先细细把玩自己的脚,然后把这墨色衣衫扒光,哪会顾及皇帝不皇帝,王慕之眼里心里,只有这一身衣袍而已。
这样的夜里,她对康拓思念已极,看王慕之越发不耐起来。
“吴王问朕何意?”她眼波一转,满满都是轻视:“在朕的地方,朕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朕不想和谁在一起,就可以不在一起。”
“你!”王慕之当然明白这个“谁”指的是自己:“我们已行过大礼……”
曹姽“呵呵”一笑:“王家郎君,你心里想什么朕都知道,朕乃一国之君,容貌也当得起一句美人,虽然是寒门庶族、蛮夷之后,你王郎君也就勉强受着了?”她大笑起来,眼神却十分之凌厉:“朕也觉得勉强,何必彼此忍耐呢?你自恃比朕强的,不过是男儿身,论其他,你哪一点胜过朕?!”
她的个子几乎不比王慕之矮,两人平视,王慕之从未被人这样羞辱过,曹姽还嫌不够:“你委屈,朕更委屈呢!”
王慕之想到那些流言,此时已经相信确有其事,他气得目呲欲裂:“你果然和那个奴隶……”
曹姽也不否认:“他一只手就能把朕抱起来,”她看了看王慕之的身板:“你能吗?”
说完便不理这人,扬长而去,把王慕之留在里头气了一夜。周威见女帝在吴王进去没多久之后就离开东堂,心里不由一阵快意,他愿意把曹姽交给康拓,却不见得看得起王慕之入主女帝身边的位置,曹姽与他久不说话,这会儿看他守在殿门外,便招呼道:“周将军,同朕喝一杯。”
这事情让王慕之知道,又是气得半死。他不好透露女帝不愿和自己同床之事,只说女帝骄纵野蛮,让陆参给自己出出主意。陆参这样的人能出什么好主意,只说让王慕之多见识见识,床笫之间让女人听话了,便什么都好说。为了王家大业,王慕之一定要忍耐。
新婚三日,王慕之左思右想,决定隐忍下这口气,在拜谒太庙正式上族谱的日子同曹姽修好。谁知,他盛装大袍等了一天,曹姽根本没有露面。
作者有话要说:古时候妹子们的衣着,第一二排是汉魏晋南北朝的,感觉比后世的端正飘逸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