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出云和宗珩入西暖阁的时候,就见皇帝和靖王,纪洹三个人埋首聚在一起,对着两块墨正争论不休,什么尊卑上下都顾不得了,三皇子宗瑀站在一旁,全无他插话的余地。
“臣拜见皇上,万岁万岁……”
还没说完便被睿帝出言打断:“万什么万!阿珩你快过来看看,是朕的这墨好还是你父王的墨好?”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哪是我父王的墨,此乃吾皇之墨!”宗珩拿起狲猊墨,双手奉上。
睿帝被这一记马屁拍得舒舒服服,自然是笑纳了:“还是阿珩有孝心呐!”
“我,我打死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靖王着实被气到了,拿起御桌上的玉镇纸便想扔过去。
纪洹把手插到袖里,闲闲道:“打!尽管打!打坏了,看是谁心疼。”
靖王瞄了一眼睿帝,见帝王面露不悦,讪讪把镇纸放下了,岔开话题道:“臭小子,刚才递给宝庆什么东西呢?”
睿帝和靖王虽非一母同胞的兄弟,但是感情却十分要好。这张宝庆自睿帝四岁起便随侍左右,深得他的宠幸,在宫妃皇子们面前也是颇得脸面的,似三皇子这样但凡有些眼色的,都不敢差遣他。
“小王爷这是得了好东西来孝敬皇上呢。”张宝庆将热过的蟹粉豆腐重新换了盘子装过端了上来,小心翼翼地放在睿帝桌前,也不用他再吩咐,便有一众小太监收拾了食桌出来,一一上菜。
张宝庆亲自将蟹粉豆腐分做几份,最大的那份自然是给睿帝的。
睿帝一向宠爱宗珩,连几位皇子都要往后靠靠,只要是宗珩献上的,他从没说过不喜,不好之类的话,对于这道蟹粉豆腐自然也是如此,只用了一勺,便赞不绝口。
“皇伯父也觉得用得好吧?”宗珩眉飞色舞,“还是沾了出云的光,才有这道好菜吃。”
“哦?”
纪出云起身离席,将谢如芙是如何做成这道蟹粉豆腐一一道来。
眼见着睿帝又夸了一通宗珩,坐在一旁一贯冷静自持的宗瑀终是有些忍不住了,道:“这谢家的女儿果然有趣,谢大小姐精于农事,谢二小姐却耽于美食,一只螃蟹拢共才多少蟹黄,”说罢,他挟起一粒蟹黄,“若要做得这一盘,不知要花费多少螃蟹。”
纪出云的脸色不免有些难看,虽然她也觉得谢如芙这一餐花费不少,但别的小姐若是摆宴,所费也是甚多,只是别人许是一百两银子做了十道菜,而她是一道便用了百两,看上去就有些奢侈靡费了。
见睿帝冷了脸色,宗珩也放下了筷子,离席请坐道:“臣只想着此菜有趣可口,才带来献给皇上,有失妥当,还请皇上降罪!”
\"你也是一片孝心,何罪之有。\"只是到底是没了兴致,睿帝摆摆手,便让人撤了这道蟹粉豆腐。
这还是头一回,睿帝在宗珩和宗瑀之间站向了亲儿子。
大皇子宗瑄去岁掌兵去了青州郡,二皇子身有残缺,早早退出了争储,三皇子宗瑀自幼跟在睿帝身边,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年初开始入朝观政,余下皇子年纪均幼。因此众皇子中,宗瑀无疑成了最引人注目的那个。
睿帝宠爱宗珩虽也是众所周知的一桩事,但宗珩毕竟只是靖王之子,与宗瑀身份终究有差,已有不少原本依附宗珩的大臣转而投靠起宗瑀了。
方才嚷嚷着要打死不孝子的靖王却是不依,要给儿子找回场子了,一把挥开要撤盘子的太监:“我尝着豆腐挺好的,比劳什子的御厨做的菜好多了,不撤不撤。”
靖王只比睿帝小了三岁,乃是最受先帝宠爱的孝懿皇贵妃所出,六岁时,先帝尝言:“此子最肖朕也!”,反而是睿帝,母亲只得一个贵嫔封号,先帝待他与其他儿子也并无什么不同。就在众人皆以为先帝要立靖王为太子时,他却不知为何干出了一件糊涂事儿,气得先帝破口大骂,要将他贬成庶民,孝懿皇贵妃苦苦跪在勤政殿外三天,险些丢了半条命,终于让先帝收回成命,直到临死也不肯再见这个儿子一面。
靖王在圆光寺闭门思过三个月之后,瞒着先帝,开始与睿帝交好。在他的指点之下,睿帝脱颖而出,终登大宝。
睿帝即位之后,靖王便与时任左相的纪洹越走越近。直至去年,靖王引得纪洹挂冠而去,气得睿帝破口大骂,众人才隐约猜到当年先帝勃然而怒的原因。也正因为此,当年被靖王不知从何处抱回来的宗珩身世不免让人有些怀疑,幸得睿帝宠爱加之宗珩年岁渐长时有了几分靖王的影子,这些质疑的声音才慢慢压了下去。
“自己的儿子自己疼,哼哼。”在靖王的这句话中,众人默默地用完了这餐饭。
出了宫之后,纪出云先上了马车回府。纪洹说要在大街上随意走走消消食儿,他的话靖王再没有不应的,宗珩也只能跟在二人后边,慢慢跟着。
“咳咳,我们家阿珩终于长大了啊。”纪洹体弱畏冷,把手插入袖中,闲闲说道。
靖王爷心疼地替他整好披风,重新打了个结儿,“这臭小子!听说那菜是谢二小姐亲手做的?”
被这老夫夫辆秀恩爱闪瞎眼的宗珩冷不丁被提到,只好苦笑一声,自知跟靖王是说不通的,只好对纪洹道:“纪伯伯,我也不过是沾了出云的光而已。”
“嘿嘿,臭小子还嘴硬,那你说说,你呈那道豆腐是几个意思?”
宗珩一脸理所应当:“自然是儿子有孝心了。”
靖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