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疑杨老他得了痴呆症。”话语里有掩饰不住的沉重。
绮兰听了愣了半晌,“不可能吧?”
“老人的记性已经越来越差了,连几天前的事情都记不清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知道。”沈慕怅然道,“先前应该就已经有征兆,只是都没注意。”
“可有医治的办法?”
“很难。”沈慕默然片刻才道,“我已差人往化州去请晏大夫了。”
“晏大夫医术高超,又做过太医,回来这几年,更是潜心钻研医术,或有方法也说不定。”绮兰宽慰他道。
沈慕微微颔首,实则心内也不抱多大希望。
“这种病可是……我那时代都让人无力回天的啊!”他心叹。
过了两日后,去化州的人不负众望,果将晏大夫请了来。其实晏大夫年近六十,年事已高,鲜少出诊,即便出诊,也是近距离的。但此次一听是杨启阁杨老大人得病,便决定要来,与他一同而来的还有一位徒弟,是个女弟子。
“我怀疑是痴呆症。”沈慕道。
晏大夫不敢轻易下结论,“总得先看看再说。”
于是,又重上马车,往杨宅而去。
从厅堂走向大门的这段距离,沈慕才有空打量这位晏大夫的女弟子,她年约十七八岁,面容姣好,给人很沉着冷静的感觉,身上时不时地会散发出一股很特别的清香,后来沈慕才明悟那是处子体香与药草之香的结合,但也颇为好闻。
绮兰也随之去了,两辆马车很快到了杨宅,然后在卧室里见到了杨老。
出奇的,杨老只是略做思虑,就认出了晏大夫。
“杨大人。”晏大夫面有喜色道。
接下来便号脉,看了下手臂,又问了些问题,杨老只当是沈慕等人不放心,专门请了晏大夫来看胳膊的。
后来便到厅堂里,晏大夫对沈慕微微一点头,沈慕的心情立马就变得沉重起来。彼时杨老夫人、杨少羽皆在,沈慕又派人去请了陈老来,这时,晏大夫才道出了诊断结果。
“应是痴呆症无疑了。”晏大夫道。
杨老夫人手攥着桌子才没使自己跌倒下去,杨少羽亦是一脸诧然,绮兰悄悄转过了头去,不忍看杨老夫人老泪纵横的样子。
陈老脸颊抽动,捏紧了拳头,做不得声。
晏大夫道:“或许老朽医术不行,诊断有误,也是有可能的。老夫人可以另请人来确诊一番。”
杨老夫人垂泪摆手,好一会后,终于道:“晏大夫医术高超,众人皆知,不必再请人诊断了。那么依晏大夫看,这病该如何治?”
晏大夫沉吟一番,开始提笔写方子,沈慕走过去看了看,里面果有黄芪,暗道,晏大夫果然名副其实。
临走之前,晏大夫提醒道:“越到后面,杨老大人的记忆会越发衰退,甚至连你们……都会忘记,这是必然的病症,你们心里要有个准备。”
沈慕却拉了杨少羽在一旁对他一番叮嘱,比如每日让杨老多走动走动啊,多吃些核桃松子什么的啊,还可以下下棋啊之类的。对于老年痴呆这个病症,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然后,他就看见一旁的陈老,神色无比的伤感。
“为国为民一辈子啊,最后竟然……”
他额头上有很深的皱纹,往日不注意,也不会那么明显,但此刻,随着一腔愤懑的情绪迸发出来,那些皱纹就像榆树皮一样,显眼而苍老。
老头愤愤地走了,但至此之后,每隔两三日就要来一趟,每次都还要做自我介绍,生怕杨老有一天真忘了他似的。杨老此时虽然记事不大行,但惯熟的人还是认得的。
又过两天,小云山来人,说土豆已成熟,沈慕一面派人往陈府送信,一面自往杨宅去接人。
到的时候,杨少羽正陪杨老下棋,被骂臭棋篓子,按以前,小屁孩大抵是要辩解几句的,此刻竟是异常的乖巧,皱着细眉很认真的思考,每一步该怎么怎么走。
杨老也不催他,甚至偶尔还提点两句,然后抬头端茶的时候,便望见了站在门口的沈慕。
“可是土豆成熟了?”
看来还是心心念念于此,沈慕心里不由一酸,点了点头。
老人便很兴冲冲地往外走。
将老人扶上了马车,杨少羽陪同坐在里面,沈慕骑马,出东城门,直达小云山脚。
陈老早到,已是等候在侧,另有彼得、李世杰、萧文山,还有一些老农。
掘土开挖,结果自然是大丰收,每个人都是很兴奋的样子,特别是杨老,舍了杨少羽的搀扶,手里捧了几个沾着泥土的土豆,那样子,简直如获至宝。
陈老过来扶着他,怕他情绪太激动,又出什么岔子。
“这土豆一旦全国种植,我武朝便可人人食饱,不用受饥挨饿了。”又长叹,“天下幸甚!万民幸甚!”
陈老亦颔首,眼眶通红。
回去的时候,沈慕拿了几个土豆,便在山下的宅院里,亲手做了个牛腩炖土豆。
一盆好菜端上来,散发着浓郁的香气,杨老指责他,土豆不多,还是留种种植,下不为例。
吃的时候,很是多吃了几块,绵软易嚼,不住点头。
吃完饭后,便嚷嚷着要回去给皇帝写折子。
于是返回,刚到杨宅门前,下了马车,便直奔书房。
不多久,便捧着一本折子兴高采烈的出来了。
骈四俪六,词藻华美,陈老看了看,确认无误,立马就差人往京城